月宫主眼角微弯，“只是挂个名字就好，不需要小恩人做什么，我们月婵宫每年都会为客卿长老提供足够丰富的修炼资源，小恩人要不再想想？”
尹栖水停下了把玩手指的动作，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看向月宫主，“大姐姐，你需要我做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之前她救下月黄衣后，月婵宫就已经给了她足够丰厚的谢礼，如今月宫主亲自请她当客卿，被她拒绝一次后，还未放弃，便不应只有感谢那么简单。
月宫主笑意不变，她略低下头，柔荑抚上了少女的发顶，“小恩人，不仅功夫好，人也很聪明。”
尹栖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开，不习惯这个亲密的举动，“大姐姐，直说吧。”
月宫主不再客套：“月城要选择新城主，我们内部是想让宫内的人坐这个位置。但合欢宗不同意，我们二宗，综合实力相差不多。合欢宗元婴以上的修士虽更多，但月婵宫的人脉却更强。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能多一位化神期的客卿长老，想来我们又会多一份胜算。”
很坦诚，尹栖水想，她语气依旧平淡，“但对我有什么用呢？”
月宫主：“我们会为客卿提供大量灵石珍宝，法器丹药。如果是小恩人来，由我担保，能再多一倍。”
尹栖水摇头，这个条件对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是极为优厚、难以拒绝的。但她并不缺这些，她是冥界的帝姬，她想要的，哥哥都会为她取来。
又正因她是冥界的帝姬，如果她又成了月婵宫的客卿长老，将来哥哥知道后，难免不会给她们优待，这不好。
——哥哥是法则的化身，他越是恪守、坚持法则，他就会越强大。反之亦然。
月宫主的眼眸略微淡了淡，却并未放弃，“我亲自做主，小恩人可以去月婵宫的宝库挑选一件法宝。无论是地阶的剑，上品的剑谱还是高阶灵药，只要小恩人想，便可以取走。”
这比刚才的条件更让人心动，毕竟她现在手中只有一把玄阶剑，还是月黄衣遇刺前送的赔礼。冥界当然不会缺她一柄剑，但毕竟她又回不去。
尹栖水只停顿了片刻，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剑身，仍是拒绝，“大姐姐的确很大方，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月婵宫开宗立派以来，拒绝客卿长老位置的人极少，而被宫主邀请，又再三拒绝的人，可以说只有尹栖水这一个。更别提她看上去只是一个正值韶华的小少女。
如果只是为了和合欢宗之争的话，仅凭那一把地阶的剑，就会有大批的修士应召，再在其中寻一个化神修士也不算难。尹栖水拒绝到这个份上，月宫主也应该死心了。
月宫主收起了笑意，面色带着些淡薄的哀愁，像立于雨下的幽兰，“那小恩人想要什么呢？”
她想要回家，想要见哥哥，想要变得更强大，想要杀死沈樟。这些话在尹栖水的心中转了一圈，并未被宣之于口。她清醒地知道，月宫主帮不了她，所以，“我没什么想要的。”
月宫主垂下眼睫，她看向少女，少女的眸子黝黑，像沉静的泉水。
她心中一动，微风轻轻吹起两人的头发，月宫主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
而尹栖水看见了，月宫主明净眼瞳中淡淡的怅然。
四目相对。
二人移开了视线，尹栖水向前走了两步，坐在庭前的门阶上。
这里是月婵宫最高的山，远处飘着薄薄的云，松树立在崖口，迎风摇曳。
月宫主也没说话，她挨着少女坐下，不顾尘土。
她们没说话，只静静看着远处的山，吹着山间的风。
松柏的影子往东方缓慢移动，远山渐渐染上霞色，一行白鹭从山间飞走。
她似乎感受到了难得的宁静，什么都不想，没有仇怨、没有责任，什么都没有。
少女侧过了头，霞光如金蝶落在她飞舞的发带上，“修真界有那么多化神修士对月婵宫的客卿趋之若鹜，为何偏偏是我呢？”
月宫主神色放松，身体后倾，将双手撑在身后，华发随着她的动作垂在地面上，一点也不像是个一宫之主。
倒像是，尹栖水会做的。
有的人，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剑，又像温清透彻的溪水。
于是男男女女，所有强大的、被岁月洗礼的灵魂，都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找寻自己年少的影子。
“不，是不一样的。我们有着相同的性别，你还小，已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更何况，你还天资卓越，换做是我的师尊见了你，就算是骗，也一定会让你进月婵宫。”月宫主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了一抹怀念的笑，眼中是柔和的光。
“但你和我们又是不一样的，你年纪很小，却比我们都要强大。即便是我，苦修百年，也未曾达到你的境界。说到这，真是让你见笑了。”月宫主轻叹一声，捋了下耳边的碎发。
“我其实想说的是，不依赖任何的外物，不将自己放在谁的附庸的位置。你不仅有身为强者的实力，更有一颗强者之心。这是我们月婵宫不曾拥有的。”
尹栖水安静听着，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月宫主：“所以，我先让你成为月婵宫的客卿，就当为她们做一个表率。我会减少月婵宫非修炼的’外交‘安排，禁止那些污秽的交易。我会让月城有一个理性、公正、爱民如子的女城主。你觉得如何？”
这都是月宫主的愿望，本与尹栖水没有什么关系。
在尹栖水的沉默中，月宫主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若是求不得，便是求不得。
这便是月宫主最后的筹码了，一颗没有任何分量的真心。却掀翻了尹栖水心中的那杆天平。
“好。”少女的语音如落英，轻柔地消散在风里。
月宫主一愣，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那张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生动的表情，“你答应了？”
尹栖水轻轻点头，“但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