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强装镇定,眼中的惊慌,却藏也藏不住。
“你可真是。”封疆抵住唇,低低地笑起来。
不知为何,她现在不论做什么,他都觉得格外顺眼。
换做是旁人,这样不知分寸,杀了便也杀了。可如果是她,任性一点,也无妨。
至于生理现象,封疆知道妖族的生理现象,无非就是发情期。
可像他这样的大妖,根本不受那样低等的欲望控制。百年来,无数怀着目的接近他的女人,最终都成了一具枯骨。
在故友口中,她们各个都是修真界举世难寻的美人,但他只能看见,那一具具皮囊后,涌动着的,低劣的欲望。
令人不适。他知道故友内心未必不是如此想法,但故友从不宣之于口,还故作沉溺。
故友女人无数,却从不留她们第二夜,他或许,只是喜欢看她们狼狈的样子。毕竟,故友的恶趣味,连他也不及。
“我答应你,我最后这条命是你的。你别发疯了,我的小心脏受不住。”
“发疯?”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正常一点。”
“怎么才算是正常?”
这人莫不是真的疯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不过他既然问了,她就大发慈悲,为他解惑,“正常就是,你对我说话,要有礼貌,做事,要有分寸。”
想了想,尹栖水又夹杂了些私货进去,“如果我生气了,你要学会反思自己。如果你生气了,你要学会自己消化......”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尹栖水口都说干了。
抬眼,男人还在认真看他,就像,就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
但接下来,他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那还是不正常好。”
尹栖水,卒。真是白费她那么多口舌了。
封疆思索着,后面说的,他或许能做到。只是分寸,友人之间,何来分寸一说。更何况他...还觉得,他们之间,不止如此。
见封疆冷静下来,尹栖水索性也不计较这么多了,毕竟他也算是,这世上,她唯一还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她将大门打开,让屋外的凉风,吹散房间里的热意。
“对了,少了我这一条命,你的诅咒还能解吗?”
封疆回过神,“解不了,也无妨。”
“可还是正常的身体更好吧,更何况你这个样子,想去太远的地方都不行。”说完,尹栖水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越解释越苍白。
“只要你修到九命的第三重境,我身上的诅咒,便就能解。”
“你不担心我永远也修不到第三重境吗?”
“那你就只能,永远在这陪着我了。”
“你最开始不是让我滚远点吗?”
封疆咳了两声,“就如你说的,我给过让你离开的机会了。既然你要留下来,那就永远别走了。”
合着这是她自己跳进了这个大坑,“你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虽然她确实也无处可去,但自己不想,和被别人着限制自由,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你就这么想离开吗?”封疆敛眸,心中盘算着什么。
男人面上并无愠色,这让尹栖水胆子大了些,她试探道,“如果是又怎么样?”
“那你就早点修炼到第三重境,在此之前,不要想着能够离开。”男人的话语不容置疑,那是对他做的决定的绝对自信。
“好吧。”尹栖水本也没想过离开。这个答案,不甚令人满意,但也不至于让她与他置气。毕竟,他没有发火,尹栖水也怒不起来。
“那我去修炼了。”
“嗯。”
少女转身向门外走去。
封疆吐出一口浊气,静静坐了一会。摸上自己的锁骨,那里,好像还停留着温暖湿润的触觉。
心脏又开始怦怦跳动起来。
或许,应该早些下山了。
......
奇怪。
尹栖水再次挥剑,周围的草木没有任何变化,连沙子也没有扬起一粒。
但这明明就是亦轻尘的招式啊。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或许是她又错了也说不定?
“亦轻尘”,听起来不比“负情生”、“长遗恨”有气势。用起来,也不如他们的声势浩大,繁复精美,粗粗看来,觉得它平平无奇也就罢了。
这能否使出,使得对不对,还要讲究运气。
芸芸众生间,人,是最简单的生物,也是最复杂的生物。
老祖宗留下的传承如是说。人简单得一眼就能看透,他们屈服于欲望,为欲望而活着。人亦是最复杂的生物,在你以为完全看透他时,他又会做出你意料之外的事。
尹栖水觉得,她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或许是因为她只有一条命,又或许是因为,她又有了朋友亲人,同她一起,看这人间风景,烟火璀璨。
她能够使出亦轻尘的次数越来越多,但也不乏有出错的。
就比如,现在。
她叹了口气,打算喝口酒,消一消心中郁闷。
她飞上房檐,毫无形象地开躺。
封疆早就在那,手边一壶三香,不知看了多久。
“不练了?”
“又失败了。”少女的语气焉焉。
“噗嗤。”封疆笑出了声,看见她焉巴巴的表情,又想揉一揉她的头。
听到男人的嘲笑,尹栖水爬起来,就要瞪他。
“轰隆——”一声巨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往声音看去。
一座高山,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漫天的尘沙中,少女睁大了眼,随后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我成功了!”
“我成功了!”
她迫不及待地就要跟男人分享这件事,转过头看他,见他早已盯着这个方向,应该也是目睹了全程。
但她的还是克制不住地喜悦,嘴巴要咧到耳后根,“我成功了!”
“嗯。”封疆被她的笑感染,嘴角也扬起一个弧度。但觉得还不够,认真看着她,“你很好。”
他的眼中,曾阅遍万千繁花,如今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尹栖水有点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又觉得不能认怂。
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耳尖,却一点点泛起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