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了第一进以后,刘永铭的脚步并没有停歇,向着第二进又走了进去。
第二进是个大院子,正面堂屋是祭祖的厅堂所在。
刘永铭也不管别的,大步就走进了那大厅堂之中。
刘永铭对这里的一切好似十分熟悉,更是一点拘束都没有。
他往那主人大位上一坐,拍着桌子大声地叫道:“茶!茶!渴死了。”
刘永铭话音刚落,一个二十都不到的年轻人端着托盘便走了出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吏部郎中裴展元。
“来了来了来了!别急!别急呀!”
裴展元一边说,一边向刘永铭走了过来。
刘永铭恶狠狠地看着裴展元,那眼神好似刀子一般。
这要是别人看到刘永铭这样,定然是要吓得半死。
但裴展元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还在嬉皮笑脸地为刘永铭端茶。
“六哥,你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谁惹你了?”
“你!”刘永铭毫不客气吐出了一个字来。
裴展元依旧笑道:“喝口茶,败败火。这可是你去年给我的最好的江南碧螺春!我用你教我的办法,在锡罐底下铺一层石灰,再垫一层薄锡一层绸布,最后把茶装在里头,用软木塞塞好。你品品,明明是陈茶,喝起来却与新茶一样。就是那几条火腿坏了,六哥,火腿明明能存好多年的,怎么就会坏了呢?”
刘永铭气道:“装糊涂是不是?你是真没看到我在生气?”
“看到了呀?你生气归生气,可你是我六哥呀!你跟别人叫劲也不可能跟我叫劲不是!”
“我今天若是专门来找你茬的呢?”
“不会!”裴展元十分肯定得说:“你找谁的茬都不可能找我的茬,我可是你的十弟呀!”
刘塬就只有九个儿子,刘永铭是没有十弟的。
刘永铭气道:“少跟我攀那十几年前认下的胡乱关系!”
“六哥今日是怎么了?哦!”
裴展元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可是因为你封了秦王我没有上门道贺?那可不是我不去呀!是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去。你知道的,他们不让我和你一起玩,怕你把我给带坏了。礼我都备好了!”
“你好意思说我把你带坏了?你的坏需要我给你带的吗?我大不了就是做了些寐良心的事情,算是良心黑了。你呢?你连良心都没有!实话说,你良心让哪条狗给叼了去了!”
裴展元腆着脸笑道:“六哥说什么胡话呢。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哪里有养狗的。祖辈上有规矩,不许蓄狗斗鸡,不能声色犬马。这些东西我碰都不敢碰,要是让我爷爷知道了,他得拖着他的老脚,拿着拐棍四处追我呢!”
“你还在跟我打马虎眼呢!”
“呀!”裴展元惊叫了一声说道:“怪我怪我!”
他说完,向着外面大声叫道:“东西拿来了没有呀!快点呀!磨蹭半天,六哥都等急了!”
裴展元话一说完,外面一个老仆抱着一个画盒就走了进来。
画盒是细长的线盒,里面的画卷成了卷筒形,存放在里面的。
裴展元接过画盒便走了回来。
他嘻笑着对刘永铭说:“刚得了一副画,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画风有些古朴,就是没有属名,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六哥是赏字画的高手,我就把这画送你了,就当作你封邑之喜吧。当然了,六哥乔迁之喜那天,弟弟我自然有好东西给你再送上!”
刘永铭虽然入住了秦王府,但是秦王府还没有正式修缮完成。
只有主要的建筑修缮完以后,再祭过天地祖灵与当地福禄地寿,才能算是正式入住。
在入住的时候,还要广邀亲朋好友、近亲远戚来家中饮宴,这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乔迁。
裴展元说着将画盒放在了刘永铭所坐的位置的桌边,并且解开授带,打开了画盒。
画盒里放着一卷画,因为画是卷着的,刘永铭是看不到内容的。
但即使是这样,刘永铭在看了一眼之后马上说道:“几十年前的装裱,不是什么老画。还当成宝了!你就拿这个来糊弄我?好你个裴小子,都到份上上了,还跟我来这一套呢?”
裴展元一愣,问道:“六哥这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自己干的事情你不知道呀?”
“我干的事情?我干什么了我?六哥,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一身的本事可都是你教我的!”
刘永铭呸了一声:“你这油嘴滑舌的调也是我教你的的?那我教你背的尚书你背了吗?我让你学的墨家数算你学了吗?好的不学,耍无奈你倒是学得挺快的呀,我也没教过你耍无奈吧?”
裴展元苦着且说道:“我家里个个都是太子党,别看我是太子的小舅子,可我与太子也没什么情份。我这辈子就与六哥你亲。要不是当初我姐姐一不小心嫁给了太子,要不然我得管你叫声姐夫呢!”
“你气我是不是!”
刘永铭有些急了。
裴展元连忙把右手向天上一伸,三根手指挺立在半空中。
而后他郑重地说道:“六哥,我对天发誓,我裴展元要是真做了对不起六哥你的事情,叫我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发誓要都那么灵验,这天下就没晴天了。天天都得打雷,十个男人九个都得死于雷震之怒!”
裴展元把手收了回来,又苦着脸说道:“六哥,你要是想骂我你就骂,但至少得让我知道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父皇让我去茶市,让茶市开市!他给的期限是三天。我用下了一个下午就解决了!”
裴展元赞道:“六哥就是六哥!这要是换作别人,还不得被那些奸诈的茶商讹出点东西来,甚至被裹挟都不在话下!”
刘永铭瞪着裴展元说道:“有个人自称是洛阳周家的管家,要卖我五千担茶!这事你知道吗?”
裴展元眨着眼睛说道:“我哪里知道去呀!”
“长安城里能给别人出主意,让人来找我喊冤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六哥这是冤枉我了呀!我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是给禁军里的何常出过主意,谁让他平日里也常私放我进宫出宫呢,这欠着人家的人情呢。卫侍郎那里我的确也给他出过主意,谁让卫侍郎他会做人呢?每次找我问事,都带东西来。”
裴展元说完,一指桌面上的画,接着说道:“这画就是他送我的!我也给户部李侍郎出过主意。但那都是被家里人气得,非得让我跟着他们一起加入太子党,我不肯他们就强逼!我这才去给李侍郎出的主意!”
刘永铭回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周家出事是在洛阳,裴展元是在长安。
给周家管出主意运茶到长安城来,这事一定就发生在洛阳。
而裴展元得去吏部任职,可没空花那几天时间去洛阳玩。
刘永铭心疑着问道:“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
“说来也是哈,周光芯是洛阳人,在嵩山书院读的书。好像与你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六哥终于是想通了!我知道你向来不爱管朝廷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会让人去找你喊冤呢。”
刘永铭松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反正那老头被我打了一顿,扔街上自生自灭去了,管他呢。他要是真死在街头,那也是给他出主意的人给害的。变成鬼也是来找他,不会来找我!”
裴展元一愣,问道:“六哥,你……你把人打了一顿扔大街上了?”
“那还能怎么着?把他接进王府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呀?”
裴展元想了想说道:“六哥,我觉得这事你做的……做得不地道!”
“你这话怎么说的?”
“六哥你的名声本就不好,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
“所以我更无所谓别人怎么说呀!我要是真管了,以后那些刁民有事没事就往我秦王府门前跪着求我申冤,我日子还过不过了!我是混世阎罗,不是刘大善人。”
裴展元试探地问道:“他到底什么冤情呀?”
“周光芯死了,周家侄子要抢祖产,就这么一回事。这老头也算是忠心耿耿,可惜了,遇上了本王这么一个大恶人。”
“六哥你真的不打算管?”
“这要是没有别人给他主意,也许我就管了!揍个六,七品的小官对我来说算是事么?恨就恨在给他主意的那个人!这算什么?算计我呀?”
刘永铭说到这里,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找找程天官去!”
裴展元连忙挡在刘永铭的面前说道:“六哥要去找程天官?现在已经放衙了呀,他不在衙门里。”
“那更好,有些事情就不能在衙门里说!我去他家也一样的。”
裴展元疑问道:“六哥去找程天官做甚?他还能把这冤案给了了?要去也是去刑部呀。”
刘永铭道:“那周家管家说,嵩县县令、洛阳知府与洛阳道御史都是大爷党的,我若是去与程天官说一说这事,你猜程天官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