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讽话一说完,那大皇子刘永锢又急了。
他看了看不动如山的程管炜,心里是又恼又燥。
刘塬也有些担心这个正值的余讽会不会直接在朝里弹劾丁皇后。
但之前余讽话中的意思是,宫中的事情就由皇帝自己解决,他就不去触碰了。
而且他的判罚也算是放了丁皇后家人一马,这让刘塬十分疑惑。
即是不愿意触碰,又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刘塬小心地问道:“余爱卿刚刚言及罪首与帮凶皆已到案,如何现在又言还有在逃?”
余讽说:“非是在逃,此教唆犯日前已身亡了。”
“身亡?”刘塬起了疑心,他问道:“如何身亡的?”
余讽答道:“丁顷供出背后唆使之人后,臣便派人追查此人。却不想找到之时,那人已溺亡于溪中了。
“哦?”刘塬问道:“可是杀人灭口?”
谁都知道这丁家家丁就是听丁皇后的命令行事的。
这时候又多同了一个教唆之人出来。
结果就只有两种,一种是让教唆的顶罪,把罪名都认下来。最后都与丁皇后无关。
二是教唆犯是丁家家丁与丁皇后之间的通话桥梁,他极可能直接供出是丁皇后所为,他死了,是个人都会认为是丁皇后作下的。
余讽对刘塬答道:“因长安知府不幸,案件并未送到刑部。臣……臣无权取往地方宗卷。但臣私下找过仵作,依其之言,此人乃是因醉酒不甚落水溺亡的。不似杀人灭口之形。”
刘塬问道:“其中可有存疑?”
“未有存疑。该犯溺水之时有多人见到。那几日正值桃花汛雨期,溪水暴涨且湍急,旁见之人救人不及,等捞上岸时,人已溺亡。”
刘塬宽了宽心,只要不是杀人灭口,只要不是复杂案情,这事其实还是很好处置的。
刘塬虽然信了,但那吏部侍郎林从南心里却更加疑惑了。
林从南从队列里站了出来问道:“皇上,臣有一事相询余少卿。”
“哦,讲来。”
“谢皇上。”
经刘塬许可,那林从南便走到了余讽的身边。
林从南问道:“旁证有几人?”
余讽问道:“林侍郎为何问这话?”
林从南冷笑一声,说道:“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怀疑那教唆之人就是在杀人灭口,以防止那人供出真正幕后主使!”
林从南说着向大皇子看了过去,意指丁皇后。
大皇子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林从南对余讽这个“新进”并不友好。
他追问道:“旁证到底几人?可是良人?做何等营生?现如今还能找到他们么?”
余讽应道:“旁证共有四人。其中一农夫,两护院,一管事。皆有身份文牒,只是……”
“只是什么?”
林从南说:“只是身份文牒是新发的。说是良人自是也算,说不是嘛……”
“什么意思?”
余讽道:“那管事名为罗信雄,现职于秦王府。以前在榆林府做过强匪,不过皇上已赦免其罪了。”
林从南一听,连忙向着刘永铭看了过去。
刘永铭一愣,说道:“别这么看本王,这些事情本王不知道!”
林从南向刘永铭走了几步,问道:“你的人,你会不知情?”
刘永铭两眼瞪圆了说道:“你知道?那你现在告诉我,林逸才现在在做什么?他撤尿是用左手扶,还是用右手扶?”
“你!污言秽语!”
刘永铭笑道:“林侍郎!你这人就是戾气太重,遇事只管自己所思,也不问问青红皂白。那个罗信雄是我手下一员掌柜的族兄,他打架是个好手,但是惹事也是好手呀。本王怕他惹出什么祸事来,让他去看管本王外宅去了。”
“外宅?”
此时余讽也说道:“哦。事发之溪流的确在秦王的一所名为筑竹雅屋的庄园附近。那两名护院也是秦王的外宅职守护院”
筑竹雅屋外面的确是有条溪河。
罗信雄在筑竹雅屋看管赵振华与樊笠的确是有可能经过那里的。
刘永铭接着说:“林侍郎,你若是想表彰他救人取义之举,本王一点也不反对。不过……你是吏部侍郎,他也非朝廷官员,你好像连表彰他的资格权利都没有吧?”
林从南眉头一皱,哼了一声,退回了队列里。
林从南已经不想再问余讽问题了,因为他也没必要再问了。
下水救人的是刘永铭的属下罗信雄。
如果说这个溺亡者背后真的有什么隐秘之事的话,与大皇子一向不合的刘永铭根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按刘永铭的做法,在将人救上来以后,定会使用各种招术让那人将丁皇后给供出来。
即使丁皇后没派人去刨开渠石田堤,刘永铭也会给丁皇后创造这个“机会”的。
按这种情况来看,罗信雄真救人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真正需要要杀人灭口的反而应该是丁皇后。
只要那人一死,什么事情都可以赖在他的身上,此事也就完结了。
但问题是,这些人都是丁皇后的家丁家奴。
丁皇后为了保下他们是不屑余力的,如果不是这样,丁皇后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即然她的初衷就是保下以前的“家人”,那么她又如何舍得去灭口呢?
最终,在林从南的想法里,这事情应该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了。
所以林从南只能退回到队列里,不再纠缠。
林从南会觉得只是意外,但殿里却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眉头紧锁的程管炜对整件事情了如指掌。
因为他是可以直接进宫面对丁皇后的。
程管炜做为丁皇后最信任的人,他自然是可以从丁皇后那里直接听到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去教唆丁皇后家奴去扒堤的人丁皇后最是清楚。
程管炜从丁皇后那里所得到的消息就是,家奴来报河水上涨,极有可能会将丁实的田给淹了。
丁实的田地收成有一部份入了丁皇后的口袋,一部份进了五皇子口袋。
丁皇后当然不甘心自己的的收入就这么没了,于是就派了丁顷去看看。
丁皇后对外自然是否认派丁顷去扒堤的。
至于丁皇后有没有下令扒开田堤,按程管炜对丁皇后的了解,那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
但程管炜却是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丁皇后从西域那边带过来的“家人们”,可以算是她的家奴,但是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
这些大男人可是不能入宫的!
也因此,这些丁皇后的家人们是生活在皇城之外的。
因为有了丁皇后的庇护,他们生活的十分滋润,而且处处显出优越感,甚至到了跋扈的地步。
他们为丁皇后管理着长安城里的一些产业,但这些产业并不入内务府也不入魏王府,是属于丁皇后自己的私产。
这些丁家家奴们以探亲之名当然有机会进宫见到丁皇后。
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丁皇后与这些宫外人的联系,还是要通过宦官或是宫女来居中传递的。
最方便的通路就是内务府了。
以前五皇子与大皇子还有生意上的合作,五皇子管着内务府自然也是会给丁皇后一些方便的。
但问题是,五皇子现在已经不管内务府了。
那么问题来了,与丁皇后一向不和的刘永铭如何愿意让丁皇后与家奴们还保持着这样的联系呢?
程管炜的想法是,刘永铭为了恶心丁皇后,一定会切断这些联系的。
做法其实也简单,就是把内务府原本大皇子的人调到接触不到宫人的岗位上去。
比如仓库管理,物品养护等等。连开除人员都用不着。
但事实上刘永铭却没有这么做!
程管炜心中的疑心慢慢放大。
他突然想到,如果丁皇后没有说谎,她没有因为生气或是为了保住那些田而让人去扒堤淹田,那么丁顷一般是不会这么自作主张去给丁皇后惹出这么大的祸的。
丁顷自述自己是被人教唆诱引也应该是有可能的。
因为丁顷这些人仗着丁皇后与魏王的势在长安城里跋扈惯了。
他要是去看那些田地的情况有人建议说可以扒另一边的堤泄水,他是能听得进去的。
如果这时候再有一个人过来碰瓷,只说自己是田间农夫丁实家的佃户,不许他们再在这里逗留,甚至还发生了口角。
那丁顷气不过,说出了要扒田梗淹丁实家田的话来,那农夫又以丁顷不敢这么做来激他。
以丁顷跋扈的脾气,必定会带着人过来真把田堤给扒了!
这么多的“如果”要都是事实的话,那这个与丁顷说扒田堤的人就太过于可疑了。
更可疑的是这个人还死了!
而且还死在刘永铭筑竹雅屋外面,且当时刘永铭的手下还在场!
程管炜突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假设!
如果这一些都是刘永铭在操纵,那么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刘永铭从不缺钱。
一万两、两万两的巨资在别人眼中也许是个天文数字,但在刘永铭的眼中,那就只是数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