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一边露着微笑,一边吃着粥。
正此时,破庙的墙缝里又闪过一道光亮。
刘永铭虽然注意到了,却没有将外面移动的轿子马上认出来。
“又有人来了!”
徐小义也向着外墙的裂缝看了过去。
的确是有几个人抬着一个轿子路过。
“不像是官轿,倒像是个花轿。可能是路过的吧。六爷,您再来一粥吧。”
“行行行。”
刘永铭将碗递了上去,徐小义又为刘永铭盛了一碗。
刘永铭正喝着粥,眼角向破庙庭院大门外看了一眼。
只见得从外头又走进了来两个人来。
“哟!穷书生!你在呢!”
刘永铭定睛一看,只见得陆预府中的环儿提着灯笼正向里头走来。
而环儿身后走着的,正是陆家的陆琳琅。
刘永铭见得陆琳琅来了,连忙站了起来。
他正想拱手,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拱着那只碗。
刘永铭又傻傻地蹲了下来,将碗平放在地上,这才向着陆琳琅作揖起来。
陆琳琅见得刘永铭的窘样,掩嘴轻笑了起来。
环儿却是嘲讽道:“你这穷书生,都穷到到粥场里吃粥了,还摆这臭数礼做甚!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家小姐。”
陆琳琅连忙轻喝道:“环儿!不得无礼!”
刘永铭轻笑道:“无碍、无碍。环儿小姐天真无邪,心直口快,乃是这狡诈之世所没有的珍贵品行,也是我叶某人这等读书人该学的地方。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环儿小姐当为我师!”
刘永铭的叶某人一说出来,那徐小义的心中已然有数了。
环儿呸了一声,言道:“谁要做你师傅!不问你别的,可见过我家老爷?”
刘永铭答道:“我也才到,这粥也才喝了一口,不曾见过陆礼部。不过刚刚听得这位粥厂小哥说,刚刚的确有一位官员来过,看样子,极有可能是陆礼部了。”
环儿又问道:“他哪里去了?”
“这……”刘永铭为难地说:“这小生真就不清楚了。”
环儿正当在说话,陆琳琅连忙向前一步,用手肘顶了一下环儿。
环儿这才闭上了嘴,退到了一边。
刘永铭奇怪地问道:“琳琅小姐,这天都黑了,你还是快些回了吧,省得又出点什么事情。”
所谓的“又”指的是陆琳琅有一次夜里去找陆预,被一些醉汉给挡住了。
陆琳琅红着脸站在刘永铭的面前,说道:“我是来找我爹的。”
“陆礼部想来是来视察一下长安城各坊的粥厂,关心一下灾民安置之事。现在天色已降,星光已然,也许他现在正往家里走呢。小姐回了家也许就能见着他了,切不可再夜行冒险了。”
陆琳琅有些心急地说:“我爹与我娘吵架了,也不知……也不知他今夜会不会回家睡。”
这要是在平时,刘永铭必然会问,是不是陆预在外面养小的,被他妻子发现了。
但刘永铭在陆琳琅的面前一直是以“叶长青”的身份出现的。
叶长青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于是刘永铭十分礼貌地问道:“还不知家中出了何事?”
陆琳琅应道:“家里……家里少了十四两银子。”
“阿?”刘永铭愣了一下,问道:“可是家里闹贼了?”
陆琳琅脸色一红,只得应道:“不是。除了银子,别的都没少。”
陆琳琅这话一说出来,刘永铭已经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了。
一般人会觉得这是陆预从家里拿了银钱没有告诉他的妻子。
对于这十几两银子的用度去处,陆预的妻子必然是要与陆预吵起来了。
刘永铭低头想了想,说道:“这事……这事我觉得不太对呀!”
陆琳琅知道刘永铭一向很聪明,即是他说不对,那么就一定有不对的地方。
陆琳琅连忙问道:“哪里不对了?”
刘永铭应道:“陆礼部最近不应该缺钱用才是。毕竟……毕竟最近他得到了一本诣岭先生的千字文,又有诣岭先生的拜帖一张。只要将这两样东西出手,想来……”
“已然是转让了。”
“什么?”
陆琳琅应道:“昨日有位姓卫的朝中大臣来到我家,带走了诣岭先生的一张拜贴。”
朝里姓卫的人并不多,刘永铭想得到这个姓卫的极有可能就是工部的卫科。
但他不知道的是,卫科买走陆预手中的那张拜帖是要送给裴展元的。
刘永铭说:“即是如此,那……那陆礼部就不会动用家里的银钱了。而陆家夫人又那般与礼部争吵,想来也不会是陆夫人拿的。那……”
刘永铭看了陆琳琅一眼,连忙低下了头。
陆琳琅脸色一红,对着环儿说道:“环儿,你出去看看,让轿夫们不要乱走,我一会儿就来。”
环儿以为自家小姐只是想与自己的情郎多说几句别人不方便听的话,于是就想着回避一下。
环儿正想要离开,却见得还有另一个“小厮”站在刘永铭的身边,那环儿就有些不高兴了。
环儿伸出手指,指着徐小义说道:“那个小厮,出来一下。”
“什么?”徐小义不认得环儿,哪里知道环儿找自己做什么。
环儿没好气得说:“出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什么话?我与你又不认识。”
“出来说一会儿话不就认识了么?”
刘永铭轻笑一声,转头对徐小义说道:“去吧,陪环儿小姐说说话。”
“哦。”
徐小义应了一声,便跟着环儿出了破庙广场,到了外面小街之上。
陆琳琅见得四下无人,这才开口对刘永铭说道:“叶郎,那……那银子是我拿的。”
刘永铭轻笑道:“我瞧出来了。小姐若是急用钱,小生家里还有……”
“不!不是!”
在陆琳琅的眼中,刘永铭就是一个家里还有个病老母的穷书生。
就算是对方真有点存钱,她也是不会收授的。
“嗯?”
陆琳琅应道:“这几日……这日总有个小商贩在我家外面游荡。”
“小商贩?”
“是。”
刘永铭想了想,问道:“行踪诡秘?”
“是。我原以为是哪路贼人,于是便与父亲说了。父亲派人去了兵马司,招来了几名巡差。但……但兵马司的人好似没敢管,那小商贩还在我家门外游逛。”
刘永铭眉头一皱。
陆琳琅接着说道:“近日城中不是有传闻说是有人贩子专绑一些貌美的年轻女子么?特别是富家小姐。听说朝里曹相的女儿与户部李侍郎家的女儿也都有过此遭遇,且李侍郎家的女儿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所以……所以我想他会不会是冲着我的来。想到这里我便有些担心……”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吧……”
曹玟的事情是刘永铭给编出来的,李琬瑢则是被自己给骗到秦王府的。
而且人贩子头目山隹高已死,更别说叶连枝绑架的都是当初从齐国逃来的人了。
就只是卖香老头的女儿之事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别的并无可疑。
陆琳琅又言道:“确实不是人贩子。那几日我让家里护院暗中跟随我一同出门,那商贩若是想犯事,便让护院将其拿下送官!”
刘永铭言道:“琳琅小姐变聪明了。只是你是小姐,不该犯这样的险。万一护院有所失漏,叫那些关心小姐,爱护小姐之人情何以堪呀。”
陆琳琅压福言道:“叶郎关心我,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这般了。但我在试了几次之后,还是有所收获的。”
“什么收药?”
“我发现环儿跟着我的时候,那小商贩会跟随而来。环儿没与我在一起的出去之时,小商贩便不再跟随,依旧是在我家门外转溜着。”
刘永铭一听便听明白了。
那小商贩必然是皇帝派来盯稍并且保护环儿的。
密探只是关心环儿,对陆琳琅其实并不感兴趣,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陆琳琅担心地说道:“我怀疑那人……那人是环儿的家人。你知道的,环儿以前是被拐带的,是我爹好心将其买下。可是……可是现在她与我情同姐妹,我,我……”
刘永铭终于知道陆琳琅为什么要支开环儿了。
这些事情的确不该当着环儿的面说出来。
刘永铭问道:“你是舍不得她离去?”
“嗯!”陆琳琅把头低了下去。
虽然她也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她还是做了。
刘永铭问道:“后来呢?你不会是私自与那小贩商量此事,而后给他银两了吧?”
“我……我是给他钱了。父亲曾给过我一些银两是用作……用作私用。我把那些银子给了那小贩以后,小贩还是觉得不够。我……我于是就……”
陆琳琅越说越急。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你被骗了!”
“什么?”
“那人定然不会是环儿的什么家人。环儿在与不在,其实与他们跟不跟你没有关系。这也只是一个巧合!”
陆琳琅不解得问:“叶郎,我……”
刘永铭笑道:“陆礼部为我弄出一个举人名额,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还好我没有参加会试,要不然陆礼部这私相授受的罪名可就算是立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