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谷从秋,他是进士出身,入仕的第一任就是七品的洛阳府推官。
而后步步升迁,就算是将来做到尚书,甚至内阁辅臣都是有可能的。
而举人当官的话,能做到五品官基本也就算是满顶了。
路不直是个野路子。
这样没有功名的人当官,除非是武职,文官做到七品几乎就没有升迁的机会与可能了。
一个不能再晋升的人,对于工作虽然会懈怠,但却又有另一个好处。
那就是不怕得罪人。
只要自己在任期间不做知法犯法的事情,不贪赃受贿,就算是被吏部评为下等官吏,那也是坐得安安稳稳的。
即使现在吏部在刘永铭与曹岳的交易下有了可以请免评等差的官吏,但这也只是说的七品以下。
七品以上还是要通过朝廷进行惯例般的弹劾的。
不管如何,只要不怕得罪人,那么推官的活其实就能很好得做下去,衙门里的工作也会顺利得很多。
当然,主动去得罪人,那个是不算的。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当时山隹高正在绑架原本从齐国那里随崔素一起投奔而来的百姓,将他们拐卖、贩卖。
因为事情弄得有些多,朝廷那边也是有一定的关注的。
长安知府衙门自然也是被中书省下了函,让他们加紧侦办在长安发生的那些拐卖案。
山隹高虽是知府,但长安的治安却不归他管,而是由兵马司衙门负责。
山隹高想要得到消息只能去长安府推官那里问。
而推官与山隹高是同事关系,不是单纯的上下属。
若是问得多了,山隹高也担心同事会起疑心,毕竟长安知府并不管这一块。
如果这个推官与自己的关系很好呢?
比如这个推官是自己保荐上来的,是自己人呢?
于是乎,山隹高便向吏部去函要人,商洛府推官又向吏部保荐。
侯不平则不愿这样的人才死在商洛府,毕竟刑狱与疫灾并不冲突。
所以侯不平也把路不直往长安那这推送。
这一来二去,事情就传进了吏部。
吏部侍郎林从南觉得这么多人大力保荐这么一个江湖人物在官场上并不多见,而且还特别奇怪。
于是林从南就与吏部尚书程管炜说了此事。
程管炜是大爷党,而御史台也属于大爷党。
林从南的意思是,让当地的御史去看看路不直的情况再说。
但程管炜何许人也,汉国只要是有品级的官员的事情全在他袖子与脑子里装着。
从路不直做上正九品的灵宝县尉开始程管炜就知道这个人了。
而且林从南是太子党,程管炜并不知道林从南安的是什么心。
于是程管炜便对林从南说,商洛府正在大疫,不要多事,如果真想知道,就应了地面官员的推荐,把路不直弄到长安来当官,亲自看一看便知道了。
程管炜自己是没有管。
但那林从南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把路不直调到了长安府,做了正七品的推官。
但同时这又带来了另一个麻烦。
侯选侯官的进士、举人剩了一大堆都没有正式侯补成功,他路不直一个没有功名的江湖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就从九品升到了七品,这如何能不让那些人眼红。
于是长安城里的那些举人老爷及一些只会写文章不会做官而赋闲在家的进士们纷纷朕名,用各种渠道向朝廷上书。
中书省那边收到了这种书函,不得不下函到吏部来询问情况。
程管炜直接回复说路不直品行好、办事得力、受到多方保荐,就连林从南也想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子,所以才调到长安府衙来的。
林从南觉得这事得把自己牵扯进去,要是事情再这么发酵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反正事情只要经了程管炜的手,那么一定就不会简单。
以程管炜的聪明才智,大爷党那边一定会给自己整出点什么事情来。
于是林从南一道免职令就把当了不到十五天推官的路不直给免了职。
理由就是没有功名,说白了就是学历不够不能胜任。
这个理由虽然不近人情,但却是十分正当的。
别看推官只有七品,但那也是文官,而路不直是江湖草莽出身,确实不太合适。
路不直刚接触官场,更不是文人,哪里会知道吏部的“免职”是什么意思。
免职其实只是免除职务,是正常的中性用词。
如果是因为不法或是别的事情而被剥夺职务,那文书里写着的应该是“黜职”或是“革职”。
黜职是有可能回到官场的,但侯选进士、举人这么多,能回来的机会也是少得可怜。
而革职一般是伴随着相应的刑罚的,几乎就没有回到官场的可能了。
但这一些路不直却是不知道,他以为是朝廷不让他做官了。
他正打包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时,朝廷那里却给他送来了一道旨意。
路不直收到的的确是皇帝刘塬的口谕。
林从南的脾气虽然有些不好,但他为人其实还是不错的。
路不直原本在商洛府那边可以好好得做官,是林从南的一纸政令通函把路不真从商洛府给调来长安的。
结果弄到最后弄得路不直却是无官可做。
林从南觉得责任是在自己,于是便去了太子的东宫。
太子帮林从南写了一份推荐奏,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刘塬看到奏疏就问曹岳这个路不直是什么人。
曹岳对路不直的事情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只得老实回答不清楚。
在刘塬的心里,他最担心的是将来自己晏驾,太子驾驭不住曹岳。
现在太子居然知道扶植自己的亲信而曹岳却还不知道,这让刘塬心里十分高兴。
刘塬十分痛快得就答应了太子奏书里的请求,封了路不直一个从六品的带刀侍卫。
但刘塬觉得还不够,直接给路不直授了一个兵马司巡检的职务。
路不直自己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就在这一系列阴差阳错之下连连高升,一下子就有了从六品的官位。
这让得到皇权庇护的路不直更加卖力地干活了。
因为有了太子推荐、皇帝亲授,路不直被他人误以为是太子党亲信。
在路不直侦办一些与豪门世家有关的案子的时候,愣是没人敢压他一头。
甚至都没人敢去弹劾。
要是真去弹劾,那且不是说皇帝刘塬没有眼力界,看人看错了么?
这又不是朝堂上的生死决斗,一般人根本不想找这个麻烦。
而江湖里的人物他就更好处置了。
他本来就是江湖中人,能说服则说服。
若是不能说服,就按江湖规矩来办。
若是江湖规矩也不讲了,那么就只能按朝廷规章来处置了。
反正路不直在语言上说服不了对方的,他也有办法用自己高强的武功来说服。
路不直遇上最大的麻烦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刘永铭。
刘永铭的产业大多都不太光明,不是青楼就是赌当,这些地方都是治安管控的重点区域。
从刘永铭产业里闹出来的事情,路不直没少因此烦恼。
刘永铭在长安城犯混时,路不直更是没敢管。
三皇子让那些书生来秦王府闹事之事,路不直直言那不是自己的辖区就给推脱了。
也好在刘永铭及其手下做事比较谨慎,做一些脏活的时候没露出什么马脚。
路不直拿不到相关证据,自然也是不会去纠缠刘永铭的。
他进到庭院又遇上刘永铭,此时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去了。
刘永铭看着路不直上前,玩笑着说道:“这不是路巡检么?如何把你给惊动了!”
路不直连忙低头拱手说道:“不敢。下官正在附近。见得有一人奔跑出来大声疾呼,所以便赶来了。”
刘永铭指了指地上唐彦秋的尸体说道:“死了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死的。本王与崔侍郎听到惨叫声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应该是被勒死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几根生丝,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地上除了本王、崔侍郎及唐彦秋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脚印。”
刘永铭几乎把现在场的情况都与路不直说明了。
路不直连忙说道:“这事下官让手下处置,六爷身份尊贵,不宜见血光,还请六爷移步。”
“不忙。”刘永铭摆手笑道:“还有件事情没说呢,唐彦秋应该是自己偷偷进到院子里来的。西厢房被人翻找过,想来是唐彦秋做的。尸体本王与崔侍郎没移动过,麻烦路巡检上前搜一搜,看看唐彦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我们二人比较交心这个。”
路不直应了一声是,带着两名巡差连忙走向唐彦秋的尸体边上。
路不直蹲下身子,在尸体上摸了一阵之后便站了起来。
当他走回到刘永铭的身边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些东西。
刘永铭与崔显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路不直拿着东西对刘永铭拱手说道:“回六爷的话,尸体身上就这些东西了。”
崔显是世家出身,带着世家高贵的脾气,他才不会去接死人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