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太后问道:“你们谈妥了?”
“大体上该说的都说了。有件事情还请母后责骂,没经您的同意,儿臣就做主让小八去娶长沙王的女儿了。”
“你是我大汉国的皇帝,不必来问哀家一个老太婆,乾坤独断即可。哀家你也大了,还是一国之君,哀家也没有责骂你的道理了。”
刘塬应道:“可这不是国家之事,而是后辈姻亲,的确是该您这个长辈首肯以后,儿臣才能下旨。”
丁太后听完却叹息地说道:“这是要打大仗了吧?”
刘塬犹豫了一下应道:“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哀家只是个女流,没什么见识,对政事是一点也不懂。只知道当初太祖皇帝为了安定时局亦是如此所为。他先是让你纳了征西将军的妻妹,然后又让你娶了楚国的公主。若不是突发恶疾,崩阻晏驾,怕这汉齐大战一早就打起来了。”
“还请母后教我。”
“教?哀家一介妇弱,老而无用,目不过三尺,耳不闻三丈,无眼识无耳聪,哪里有什么资格教你。哀家说了,你是一国之主,就该乾坤独断,实不该来问哀家。”
“是。儿臣明白了。”
“哀家午后去了紫宸殿。”
刘塬知道丁太后去紫宸殿做什么。
因为勤勉的皇帝刘塬太久没露面了,有些臣子都“告”到太后那里去了。
丁太后虽然之前去了一次紫宸殿,也平息了一些声音,但她若是没有经常去,怕也会被别人看出什么事。
毕竟皇帝生病数日,太后没来看望这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刘塬可以将皇后拒之门外,但不能把母亲拒之门外,要不然就是不孝了。
即是如此,那和丁太后就能够进到紫宸殿,出来以后也好跟别人说一切正常。
丁太后是刘塬的生母,无论如何丁太后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儿子,只能说一切正常。
所以丁太后为了绝人之口便又去了紫宸殿。
刘塬应道:“谢母后为儿臣相瞒。”
丁太后言道:“哀家在紫宸殿里看到小六子了。”
“是儿臣安排的。曹相势大而太子儒懦,若只留曹相一人在紫宸殿处政,怕是儿臣回来时,朝局已变。若是将程天官招来……一是程天官私心太重,二来是担心二虎相争,不利于林泽。”
丁太后叹息地说:“小六子好呀,他无权又无势还能活生生得压住曹清淳一头,使得曹清淳不敢妄为。”
丁太后有些阴阳怪气,他即是在称赞又是在叹息,一般人是很难明白丁太后的意思的。
但刘塬却是明白得很的。
刘塬说:“母后放心,小六子那里有儿臣压着呢,他闹不出事情来。”
“德育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吧?”
“知道了。”
“他发脾气了吗?”
“没有。”
丁太后严肃地说:“隐而不发,静待成效。小六子可以呀!有你当年几份像了。”
刘塬想了想只得应道:“他是很像我。”
丁太后摇头说:“除了对付女人的手段有些像你之外,别的地方其实跟你一点也不像。他更像是你父皇。行而果,决而然,这样的人你觉得你真能压得住他?”
“这……”刘塬面对丁太后的训话并不敢做声。
丁太后接着说道:“你现在能压住他是因为他你正值壮年,你要是有幸能活到哀家这个年龄,你还压得压他么!他也不是你能压得住的!”
刘塬听着丁太后的话不知如何回应。
也不知道刘塬心里想的是那句“他不是你能压得住的”还是另一句“有幸能活到那个年龄。”
丁太后又道:“哀家看见小六子就想起了先帝了,先帝登基时所用的手段可不太好呀。你还是约束着点他吧。别等到出了大事的时候,想后悔都没办法后悔了。”
刘塬只得应答道:“是。儿臣心中有数了。”
“那也都是你的事情了,哀家怕也活不到那时候。你能平安归来哀家这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哀家累了,要回宫了。”
刘塬连忙站了起来:“儿臣送送母后。”
“不必了。你奔波疲敝,想来此时已经很劳累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没事的时候多想想先帝的得失。”
“是。”刘塬又应了一声。
那丁太后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刘塬一见,连忙上前搀扶丁太后。
刘塬并没有真的送丁太后回宫,只是将丁太后送着坐上了一辆无顶小台撵上而已。
他看着丁太后向着太液池的方向回去以后,这才赶往了紫宸殿。
…………………………
紫宸殿内,卓英正在为刘永铭、曹岳、厉舒才等人打着地铺。
但曹岳与厉舒才却不是在一边看着等着卓英打地铺。
那曹岳此时正坐在条案前低着头着案头。
案头上放着的不是奏疏,而是一副棋盘。
厉舒才则是站在曹岳的坐椅侧后边上,捋着下巴上不多的胡须冥思苦想着什么。
而刘永铭则不然,他站在卓英的身边有些兴趣地看着卓英打地辅。
刘永铭有些不满地说对卓英说道:“父皇以前在宫里都不吃宵夜的么?”
卓英停下手头的活,就身跪在地辅上回答道:“一般皇上也吃。但……叫那些宫人看到殿里的地辅好似不是很好,所以……此事是曹相交待的。”
刘永铭白了卓英一眼说道:“以前都吃,现在突然就不吃了,这不是引别人嫌隙么?谁知道茶膳司那些人会对外面人胡说些什么?”
卓英连忙说道:“皇上一般睡得都早,也就偶尔吃。”
“你刚刚还说皇上一般时候也吃的,这会儿就变成偶尔也吃了?”
卓英连忙解释道:“是奴才没说清楚。皇上在紫宸殿里的时候不怎么吃,除非是公务真的忙,太晚了就会吃一些。但一般时候皇上不在紫宸殿过夜而是在众嫔妃那里过的夜,在那里的时候皇上会觉得饿,所以就会多吃一些。”
刘永铭吐糟道:“那也是呀,牛耕完田,总得喂两把草吧。”
刘永铭话刚一说完,那一边就传来了厉舒才的声音:“曹相,别呀!”
刘永铭听得声音转头过去。
只见得那厉舒才正没大没小地抓着曹岳的手腕不让曹岳将手指间夹着的棋子往下落。
曹岳叹了一声说道:“已无可下之处了!再下下去也是图劳心力而已。”
看样子曹岳不是要把棋子下下去,而是弃下去。
在棋盘上随意弃上一指便就是认输。
厉舒才苦着脸说道:“这里头还有我的五十两银子呢,您不能说投就投了呀。我的银子也不是白来的!”
曹岳白了厉舒才一眼,说道:“本阁也没让你下这份注呀!是你自己要下注的!”
厉舒才不爽地说:“那时候下官以为曹相您知国政之深远、明哲礼之佐佑,一定对弈理有所研究,下官哪里知道您还是个臭棋篓子呀!”
曹岳微怒道:“不是本阁棋下的臭,是……是那什么……”
显然,这下棋的双方不是曹岳与厉舒才。
厉舒才只是下旁注的而已。
那么另一个人只能是刘永铭。
刘永铭号称开局百步无敌手,那棋力那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他撇下卓英,笑呵呵得走到了曹岳的案头前。
但他却没有得意地对曹岳冷嘲热讽,而是对厉舒才说道:“也难怪你厉舒才当初会和魏文政打起来。就你这嘴欠的,别人没跟你玩命都算是好的了。魏文政也是脾气好,这要是遇上我王府里的师仲道,他都得跪在你面前,求你不要死。”
厉舒才有些难为情起来。
刘永铭又道:“其实也不是我下得好,曹相的心思都在国事上面,哪里有时间、有精力研究弈理。他突然想跟我下棋是因为曹相之前与我说起了夏彷要下十番棋之事,然后又想到了当初夏彷在宫中保荐我去与田曾波下棋之事。想试试我的棋力。”
曹岳看着厉舒才说道:“厉侍郎,能把手松开了么?”
厉舒才嘴硬着说:“你别投子我便松开!”
“好好好!”曹岳连连应下。
此时那厉舒才小心地松开手去。
厉舒才见得曹岳将那枚白子又收回到棋盒里,这才完全放下心去。
曹岳感慨地了一声,说道:“其实夏相思举荐六爷时臣并不在场,六爷赢了田曾波一局棋,臣原本也不知道,这还是皇上后来告诉臣的。当时臣是半信半疑。现在想来……哎……这不赢你一局,臣这心里放不下去呀,这可叫我如何入睡?”
曹岳不想认输好似也不行,但曹岳却是分得清现实与不服气的。
他看了看刘永铭问道:“六爷,您这弈棋是跟谁学的呀?”
刘永铭笑道:“这用得着学?你不知道本王精于财会么?财会是什么呀?就是会账!就是算数。下棋和财会其实都是同一个道理,一算活位,二算眼位,三算目位。剩下的就是把棋给下熟,弄做定势。下棋其实就是功利,下的每一个子都要有利可图方行。要不是为了有利可图,我用得着去学下棋?去开设青衿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