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制度里并不是有了举人功名就可以去参加会试的。
举人功名只是参考资格而已。
一场会试在开考之前,礼部那边就会定下一个总名额。
然后根据每个地方的人口分布及举人分布情况,向地方府县发放限定的名额。
这些名额发放下去以后,当地的学政会根据实际情况向礼部报送考生。
姚瑞甫是举人,之前他也想参考,想让征北将军师无疾帮自己去榆林府学政那边说说情,好要一个名额下来。
但师无疾因为某些因素并没有帮姚瑞甫这个忙。
虽然本科会试日期定下来得晚,但会试的名额却是在此之前就都已经定下来了。
姚瑞甫跟随师仲道来到长安城后,想着借用征北将军的名头,与谁“联络”一下,方便拿下一个什么空置的名额下来。
而陆预的手上刚刚好就还留了一个。
当姚瑞甫想去礼部活动一下,跟陆预把那个名额要下来的时候,谁知那个名额已被陆预给了叶长青了。
陆预手上的名额是“招贤令”国策里的名额,并不是额定名额。
额定名额是前一年秋闱考上举人的大部份名额,外加之前已考取举人功名的小部份名额。
那小部份名额的筛选其实也是由当地学政以考试形式进行名额优选的。
这个考试就叫作“试练考”。
那些考得差的举人考生,其实还会给他们两次机会。
如果第三年再在“试练考”的时候成绩依旧达不到标准,那么他的举人功名极有可能会被剥夺掉,退回到秀才功名,打发回去重新再考的。
所以,有一些考生难得拿到了一次参加会试的名额是会十分珍惜的。
因为下一次再拿到名额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如果有机会可以让那些成绩不够优秀的落榜的考生重考一次的话,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会来争取的。
而这些落榜考生们就这么在三爷党的安排与撺掇之下,纠结在了一起。
此时他们就向着秦王府气势汹汹地杀奔而来。
他们是想借着冲击主考官府邸的机会向朝廷施压,希望能够再重考一次。
这些考生虽然说是有两百多人,其实真正的本届考生连一百都不到。
多出来的那些跟风而来的考生,其实只是一般的秀才,甚至有的连秀才都不是,只是平日里闲玩的读书人而已。
他们之中有一些是看不惯刘永铭平日的做派而想凑热闹来给刘永铭找麻烦。
但更多的是三皇子拉过来的。
三皇子觉得去秦王府闹事的人太少,顶不到该有的气势,所以就发动了一些人脉,拉来了一些“闲人”过来充数。
在队伍最前面领头的两名举子当然就是三皇子的门生了!
那两名举子是有举人功名的,而且还是两兄弟。
他们中间的哥哥叫郭英,弟弟叫郭俊,其实也算是年轻一辈里比较有出息的了。
他们二人共同举着孔子的牌位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后面的那一百来号人则跟在他们的身后,向着秦王府浩浩荡荡地便游行了过来。
当他们到达秦王府大门口外之时,却是愣了一下。
原本他们以为秦王府会严阵以待,却没想到秦王府的大门外空空如也。
若大的府门敞开着,里外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原本守在秦王府大门前的那些威风凛凛的府卫们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郭英郭俊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哥哥郭英向着弟弟郭俊点了点头,那郭俊会意过来,冲着王府大门大声地叫道:“刘六子,给我滚出来!刘六子,听到没有,给我滚出来!”
不管郭俊如何大声地漫骂,秦王府大门之内却是没有半点的反应。
郭氏兄弟二人能预料到可能会有人冲出来打自己,甚至连伤药都买好了,但他们却如何也没想到对方会使这么一出空城计出来!
这一群考生人要是真的冲进去,在王府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说不清楚的。
比如王府里少了几万两银票什么的,什么昂贵的花瓶被打碎什么的。
总之,刘永铭会讹人的名声,在场的众多学子都是知道的。
别说是长安城了,就连在楚国的楚国长公主都听说过刘永铭的“威名”。
那带头的郭氏兄弟见此情况有些手足无措。
正此时,从大街的一边就走过来了三四名兵马司衙门的巡差。
长安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兵马司的巡差哪里能不到场。
其实在这些学子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兵马司衙门里的衙吏便早早得就收到消息了。
他们也曾派出人来对学子进行劝解。
这些学子原本就是来闹事的,哪里真会听兵马司衙吏的话。
那些衙吏对他们也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衙吏是没有品级的,就算是自己的面头上司,兵马司指挥使,那也不过是七品。
巡城御史还只是八品官,完全不入流。
衙吏们面对的可是将来极有可能成为进士的举人老爷们,在这寸土寸金、遍地权贵的长安城地面上,衙吏们又敢去得罪谁呢。
挡不下学子们,但多少也得维持一下治安,别再把秦王府的人给得罪了。
所以兵马司衙门便派来了几名巡差过来。
巡差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也不是维持次序。
而是想要证明自己来过,证明自己尽过力,但学子们太多,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巡差见得学子们在秦王府门前停了下来,这才放下心来。
一名巡差走上前去,对着那领头的郭氏兄弟说道:“二位……二位儒生,刚刚你们在路上时我们的衙吏也好生得劝过你们了……”
没等巡差说完,那郭英便说道:“我们不与你们为难,我们只要那刘六子出来与我们说话,没你的事情。”
巡差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大门笑道:“二位,我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六爷,但我常在地面上走动,常见到六爷,更知道他的脾气与能耐,你们……”
郭英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要阻止我们么?”
巡差连忙退了一步,摆手说道:“不不不!小人端着这碗饭还没吃饱呢,还想再多拿几年这钱铁碗,绝不会与你们为难。我也不想问这里面到底还有哪位大人物在里头搅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六爷的手段是你们想也想不到的!”
郭英气道:“要是怕我们便不来了!”
“不不不!”巡差又道:“我不是说你们怕事,只是想再与两位再说几句话而已。你们看,现在王府大门前空着,什么人也没有,二位打算怎么办?想要闯进去了吗?我劝你们别进去,这是为你们好!”
郭俊哼了一声说道:“用不着你对我们好,我们若是被秦王府的人打了,那也有朝廷众臣工与皇上为我们做主,你还真管不了!”
“不不不!”巡差又说:“我不是要管你们的闲事,只是……这么说吧。六爷在长安城里经营着许多家青楼,这事你们知道吧?最大的一座叫红杏楼,你们也必定听说过。”
郭英问道:“那又如何?”
巡差笑道:“你们要是闯进去,从里头又跑出一大群衣赏不整的青楼姑娘来,那可就不好看了。那些青楼里的姑娘可都是不要脸的,他们可是会光着膀子在大街上奔跑,别人要是问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定会说你们闯进秦王府将他们……”
“胡说八道!”郭俊生气了骂了一句。
巡差连忙说道:“行行行,我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二位,你们自便!自便即是了!”
巡差说着带着自己的几个兄弟退了十几步出去。
但他们却没有离开,而是远远地看着。
此时那郭氏兄弟心里越发得没底了,他们二人小声议论道:“我们冲进去吧?”
“别!那巡差说的其实在理。秦王府府卫要是在大街上打我们,我们占理。那时候我们冲将进去,谁也不会说我们。我们要是现在冲进去……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占理的。”
“那现在怎么办?”
“接着骂!大家一起骂。”
“好!”
郭氏兄弟拿定了主意,在他们的鼓动之下,后面的学子也纷纷围到了秦王府的门前来。
他们以书生的方式,用各种尖酸刻薄的语气与不带脏字的语言谩骂起来。
一开始那些学子们骂得还十分大声。
但不过十五分钟,那叫骂的声音就已经渐渐小了下来。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声音已经变成了略微吵杂的说话声,更像是从菜市场里传出来的声音。
半个小时刚过去,那些书生举子们便都已经无力地坐在了秦王府大门前。
一场声势浩大的冲击秦王府的行为,因为秦王府大门敞开着,而变成了一场静坐。
那些跟随而来的巡差们见得无事发生,也乐得在一这看热闹。
举子们在渐渐安静下来以后,那秦王府的大门之内这才慢慢地有人伸探出头来,向王府外面偷偷地观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