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塬呵呵笑道:“小六子,你说句实话,你上这道奏疏,是冲着曹岳去的还是真的只是冲着杜家去的?”
刘永铭嘴里啧了一声:“看您说的,儿臣什么能耐您会不知道?还敢在朝政上与曹相为难?儿臣也不是他的对手呀!儿臣若是真想给曹相难看,何必舍长处而就短胁呢!”
“嗯?”刘塬疑了一下,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向着蓬莱殿的方向走。
刘永铭笑道:“曹相有个独生之女,不仅人长得美,那肉都长到该上的地方去了。以我对女人的好手段,让玟儿……”
刘永铭说到这里连忙看向一边的释尘烟。
那释尘烟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刘永铭见势不妙,马上拉住一起走在刘塬侧身后的释尘烟的手说道:“不是!尘烟,别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说说而已……这不是没做么?”
释尘烟甩开刘永铭的手,微怒道:“别拉拉扯扯的!”
刘永铭开始对释尘烟说些安慰的话,那释尘烟哪里肯听。
刘塬却是听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好像从刘永铭的身上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他们这么一说一闹,已来到了那蓬莱殿外。
此时,正在蓬莱殿值夜的宫人听得笑声,转过头去看。
宫人见得有一名侍中正走在前头侧边提着灯笼照亮。
而有一人正走在正路的正中间,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后面更是有一队禁军侍卫跟着。
宫人一见就明白了,连忙去开蓬莱殿的大门。
想来刘塬之前睡不着之时也常来蓬莱殿登高,那蓬莱殿守夜的宫人早已见怪不怪,甚至都习惯了。
刘塬没有吩咐,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大步得使踩入了蓬莱殿的区域之内,并向着一座七层塔形建筑走去。
刘塬进了那塔阁,又唤道:“小六子呀!”
刘永铭警惕得左右张望着,听得刘塬叫自己,连忙走到刘塬身边:“在呢。小心脚下,稳着点走。”
“朕没老!不用你提醒。”
“谁都不服,就得服老天爷。再不服,白头发也都有了,再加上后宫佳丽三千,想不虚都不可能!我要是皇帝,没三个月时间,就得虚脱过去!”
刘塬又呵呵笑了起来:“你呀,就没个正形!宫里也就你敢说‘我要是皇帝’这几个字了,别人提都不敢提。朕唤你不是为了此事,是想问问你,你真是那阎罗转世?”
刘永铭扶着刘塬走在塔楼的楼梯上:“这你也信呀?”
刘塬叹了一声:“年轻时朕是一点也不信,也是百无禁忌。不知道为什么,年纪越大,越是信这个!朕刚刚听得有人回报,你在含冰殿那里可闹得不善呀!”
释尘烟是有些不解,刚刚自己就是从含冰殿那里过来的,这皇帝如何就已经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了呢?
而刘永铭却是一点也不奇怪。
皇帝在自己宫里有点眼线、密探什么的,一点也不意外。
那个郑德妃宫里的带班侍中刘元,便就是皇帝的眼线。
刘永铭乐呵呵地对刘塬回应道:“真要是有上界星君转世,您又该烦了!”
“嗯?这你话什么意思?”
“星君转世必是为苍生渡厄而来。何为渡厄呀,天灾不断、人祸不绝!百姓受苦受难,你这心里还能好受?你还不得烦得天天睡不着觉,天天往这蓬莱殿里来?”
刘塬听得刘永铭的话,又开心得笑了起来:“你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太上应星,炁神引津,自是侍卫我真。是朕自己笃行神道而自添恼烦了。对了,那含冰殿里的鬼声又是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当然不可能说出密道之事了,若是皇帝问他是如何知道密道的,有些事情真就解释不清了。
刘永铭狡猾地傻笑道:“哪里有什么鬼声,那是人发出来的声音!腹语。江湖草莽多有异术,上至神祈求祝、丹丸含舍,中至腹语、读唇,下至魔术障眼,三教九流什么不会呀。儿臣常在街市行走,怎么可能不学点呢。要不我现在就给你表演一个妙手空空!”
刘塬哈哈笑道:“行了行了,你要是表演妙手空空,朕身上又该少点什么物件了,朕还不好骂你!”
谈笑间刘塬便已走上了那楼阁的第七层顶楼。
阁楼的最顶层里其实也没有多少家具,它原本就是藏书所用的塔楼,但早已废置不用。
所以这里头即使有几个书架,书架上面也是空空如也。
书架上虽然没书,但也没有尘土。
因为刘塬会经常来这里,所以这里一直以来都有人看护打扫。
刘永铭紧张得在塔楼上四处张望起来,声怕从如里突然闯出一个刺客出来。
刘塬此时却没有刘永铭那么多的戒心,他心中更想知道的是刘永铭是怎么想的。
刘永铭冲着跟上来的禁军侍卫挥了挥手。
那些禁军侍卫们会意过来,检查起了楼阁里的架子与暗角。
在禁军侍卫们巡视了一便之后,他们也都放心得站在了一边守卫着刘塬。
刘塬没理会侍卫们的举动,好似他也已经习惯了。
他站在那楼中的窗台边上,看着底下那漆黑一片的内宫里闪着点点灯火,心情是即惆怅又是开阔。
刘永铭却还是不放心,他拉着释尘烟,让释尘烟站在皇帝的左手边,自己则站在刘塬的右手边。
而后他又让那抱着一件袍子的菅伟站在了刘塬的身后。
如此一来,三个人将刘塬包围了起来,以便做到万无一失。
刘塬看着眼前的夜景说道:“夜景远比白日要来得美妙呀。有喧嚣必有争斗,只有在这一刻才会停歇一会,朕内心之中亦是能平静一时!”
刘永铭还想着刘塬可能还会再说一些感慨的语,甚至是做一首诗什么的。
却没想到刘塬话峰一转,突然问道:“哦!对了,那夏彷被鬼魅撕咬是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呵呵一笑,说道:“什么呀!是漆毒。儿臣提前往夏彷的茶里下了点漆,还设计洒了他一身,那东西沾到身上,过不了多久便会奇痒无比。这都是他自己挠着玩,自己吓自己,哪里有什么人咬他呀!不过有些奇怪,漆是有味的,夏彷应该能闻得出来,但他却是没说。”
刘塬却不管那些疑点,他哈哈笑了起来:“你可真行!这鬼主意都能想得出来,当年魏王就是这样被你吓出心病来的吧?”
“您提那些陈年往事做甚!那些事情,儿臣不是也都认下了么?您罚也罚了……”
刘塬笑道:“行了,有一件事情朕还得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赵伯伦是他杀的?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阴司卷宗吗?”
刘永铭乐道:“要真有什么阴司卷宗,儿臣不得再在里头夹带点字条什么的,让阴司里的判官什么的给您老再多加二、三十……不!二、三百年的阳寿!”
刘塬哈哈笑道:“那朕且不真成了老妖怪了!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到他是杀人凶手的?”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说道:“您这就得去问宋宪了。”
“问他做甚?”
刘永铭笑道:“是宋宪将夏彷推荐给儿臣做王府教喻的,说夏彷是他朋友。但儿臣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刘永铭说道:“宋宪是孤臣!他在朝里朝外哪里有什么朋友可言?宋宪可不会下棋!连爱好都不同,如何能成为朋友?就算是宋宪想与夏彷成为朋友,夏彷也得愿意呀!即使夏彷只是一名棋待诏,不理朝中之事,但做为在翰林做事之人,如何会不清楚宋宪的底细?是个人都会躲着宋宪走。夏彷一个明面上十分怕事之人,如何又会去与宋宪变成朋友呢?”
刘塬呵呵笑道:“你倒是想的明白!”
“所以,只能是三种情况,一种是夏彷想在宋宪身上得到些什么,另一种是宋宪想在夏彷身上得到些什么。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所谓的朋友。”
“对。该这么想。你刚刚说有三种情况,第三种又是什么?”
刘永铭又笑道:“二者合而为一。夏彷想在宋宪身上得到什么,宋宪也想从夏彷身上得到什么。”
刘塬哈哈笑了起来。
刘永铭接着说:“因为夏彷居心不良,而宋宪又是给您办那些秘事的,所以夏彷有必要成为宋宪的朋友。夏彷这人十分聪明,他只要看宋宪的脸色表情就能猜出一些最近宋宪所办案子的进展。所以夏彷与宋宪交友根本不必问宋宪所查之案的问题。”
刘塬点了点头,但他却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的夜景。
刘永铭又道:“宋宪与夏彷成不朋友却也只是在近日之事。而宋宪得知科场弊案却是很早很早以前了。想来前两科会试试题泄露之后,他便知晓了。”
刘塬说道:“对。这是宋宪的本事,凡长安官场之内发生什么事情,也几乎逃不过他的眼睛。”
“当时他的想法与翰林院、礼部一众官员应该是一样,觉得这里面一定与内宫有什么关联。而您却又不叫他查,所以宋宪也不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