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国策的实行并不用通过朝议,但有些官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杜春秋从贡院那里回来以后,写了几份奏疏。
第一份是汇报会试情况,这种奏疏是不用在朝里说的。
而第二份便是关于殿试准备开考的内容,这是需要皇帝核行公布的。
所以,他在上朝前将奏疏递交给通政司,而后在朝堂里向众官员说明内容,并由皇帝刘塬亲自核准,也算是做一个朝政通报。
按惯例刘塬是不会有任何反对行为的。
刘塬听完了杜春秋说话,应声道:“会试即毕,当为殿试选期。陆爱卿。”
刘塬唤了一声,那礼部尚书陆预从班列中走了出来。
“臣礼部尚书陆预,奉旨听宣。”
“着礼部选定殿试之期,拟以规章,进奉条陈。”
“臣尊旨。”陆预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其实这些话都是样式话。
不管是会试还是殿试,日期其实都是固定的,但形式上还是得经这么一手。
皇帝刘塬是让礼部去安排,然后上道奏折核决实行。
所以,礼部再上关于殿试的内容就不必再经朝议了。
除非是哪个臣工出来反对。由于是惯例,一般也不会有人出来反对,甚至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刘永铭听得这些场面话,越发得发困,特别是那杜春秋四个字四个字往外嘣的时候,就像是催眠曲一般。
陆预是退了下去,但那杜春秋却还没退下,他依旧站在殿中。
杜春秋言道:“臣还有一本!”
“讲来!”
杜春秋说:“臣于此科会试之中,夜闲有思,枉虑皇上欲进忠良,治退不肖之想,故合礼部众官员议之科考之弊,拟实以糊名、誊录二条,加以公正,行之蔽弊,凡有规条一十四章,已具于奏疏之中。由礼部及翰林院各官共属俱明,现已转呈通政司,望皇上审阅!”
刘塬轻笑道:“此法朕闻陆礼部言过,是为良法,曹相!”
“臣平章知政曹岳,奉旨听宣。”
曹岳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刘塬轻咳了一声,好似身体真的不是很好。
但他还是忍住重咳,对曹岳说道:“礼部的这份联名奏疏尽快让中书审核出具,若无疑议,呈条批红后即刻发翰林院拟旨布告各地方衙门。若有疑议,明日朝议,各言其分。”
刘塬的意思是,如果礼部出具的条文在中书省查出有问题,明天就再拿出来让大家朝议一下。
如果没问题就快一些实施下去。
曹岳应了一声“尊旨”之后,就退了下去。
杜春秋也说:“臣已无可禀告,诚请下退。”
刘塬一挥手,那杜春秋也退回到了队列之中。
今日的朝会还算是客气,也许是因为余讽、宫千树之案有所完结,众人心里的负担都小了一些,所以说话也十分“和气”。
朝会上纷纷扰扰,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九点多一些的时候朝会便结束了。
刘永铭从建福门内走了出来就看到步青云驾着马车在外面等着。
他坐上车便直奔了青衿堂。
因为事前他已约了众掌柜在青衿堂开会。
青衿堂偏厅会议室之内,众男掌柜们正在相互交谈着什么。
而珏瑶姑娘心情复杂地坐在那里,对任何人都爱理不理的样子。
正此时刘永铭推门而入。
众人马上停下了说话声,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他们知道,刘永铭说正经事的时候,也只能由刘永铭自己开玩笑,别人可是不能玩笑的。
刘永铭看着众人严肃的模样,笑道:“人都来齐了?怎么都板着个脸?不用那么正式,就是几件事情交待一下,别的没什么。”
刘永铭说着走到给自己预留有主位上坐了下来。
刘永铭身边坐着的就是叶长青,谁让叶长青是自己的总账房呢。
而左右下首处,就是罗仁轨与夏侯非。
再后面就是珏瑶姑娘与杨光禄了。
罗仁轨看着刘永铭笑呵呵的样子,疑惑地说道:“六爷,之前都是月底开会的。却不知今次何故提前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公布?”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是。事情有一些变化,有些事情要重新安排,所以找你们说说。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说吧。叶先生。”
“六爷您吩咐!”
“先说一说王府的事情吧,那里修缮下来要花多少银子?我私账里还剩有多少?”
叶长青马上应道:“还没完全算出来,前期的话要花到三万两左右。这还只是修缮各屋各房的银子,没把添设新家具及其它开支算进去。王府后花园现在也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花卉也没有新种下。王府一应人员也没有配齐。六爷,这三万两银子要是花进去,您的私账可就见底了。要不然从公账里再提点出来吧,反正也都是您的银子。”
刘永铭摆手说道:“不必。家具能用旧的便用旧的,爷我不是那种奢侈之人。王府里先捡重要的修缮,工期放长一些没关系,能将就就将就了吧。别人若是问起来,你便说王府闹鬼,找不着那么多人来干活就是了。至于银子……”
刘永铭想了想,又问道:“上一次从魏仲贤那里讹来的银子入账了么?”
叶长青答道:“那两万两银子已入到王府的账里了,他的两万引盐引也归到了杨掌柜的手中。李且的那六万两在杨掌柜那里,入了他的账,但不在公账里。”
杨光禄此时才说道:“那两万引已照着六爷的吩咐,每天放卖一些。已有粮商向边关运粮,想来一个月左右,市面上的盐引马上就能充盈起来。我一天出六百引左右,现在的盐引也已经跌到了三两。但我不想让它跌的太快而影响了收入。”
刘永铭笑问道:“按杨先生您自己的意思办就行了!您觉得自己好弄就怎么来。”
杨光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就是怕盐引跌地太快,就没有什么利要图了,所以……”
“哈哈哈。”刘永铭笑着向前移了移椅子,说道:“卖盐引的钱跟跟白捡的一样,还考虑什么利呀!差不多就得了。盐价要是再不降下来,父皇可就得治我的罪了!”
杨光禄摇头说道:“李且获罪,怕是一时间找不着能一口吞下两万引的人了。就算是吞下去了,他也未必会去取盐,而是自己留着慢慢卖,还不如我们自己挣这份银子呢!”
刘永铭摸了摸下巴,说道:“盐商商会那里怎么说?”
杨光禄应道:“每日六百引,两百引放于绿绮阁,三两左右出的手。剩下的四百引就是放在盐商商会。每天一批,由众盐商合资同去取盐,取到的盐售于水商,我抽一成左右!”
“恩?那……”
杨光禄将手按在桌面上笑道:“盐商取盐,免去盐引价,成本是在二两。盐商、水商给店铺是七两八钱,我每担提八钱。每日四百引,即是一千二百担,每日得银九百六十两。若是换算成盐引价……差不多是二两四。反正现在的盐引也就在三两左右,给他们六钱的利,他们也乐意得很。”
刘永铭笑道:“这么说来……你现在几乎就等同于盐商会长了吧?”
叶长青此时插嘴说道:“六爷,用六钱银子买一个盐商会长,这事不吃亏!”
杨光禄将按在桌面上的手拿起,摸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六爷,您之前有说过粮食生意,是不是一早就料着这事了?用粮食生意换来盐引,让我们长期在商会卖,若是将来票号开起来,我是不是就可以让他们开始用我们的银票交易,那样一来……”
叶长青一愣,马上说道:“可不敢如此鼓动六爷!”
“玩笑话而已。”杨光禄补了一句。
见得杨光禄会说玩笑话,与往日的沉闷已有很大的不同,这让刘永铭十分欣慰。
杨光禄并不是天天都如此阳光,而是因为他察觉出了刘永铭正在布了一块很大很大的局,而且自己可能就只猜到了凤毛一角而已。
对于杨光禄来说,若真能帮刘永铭把这个局做起来,那将是一件可以用来吹嘘一生的事迹!
刘永铭此时却有些担心地说:“这个盐商商会会长不该谋,至少现在不行!我们手上的盐引顶多给你卖一个月,那一个月以后呢?粮食生意可还没开始呢,我们手上只要一没了盐引,那些驱利的盐商们就不会再认我们的账了,何况是让他们用我们的银票。”
杨光禄马上接句说道:“所以说了六爷!我们的粮食生意该马上开始做了!”
刘永铭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但此事还是需要筹划筹划,至少傅山远那里我目前已经解决了,就差跟他说样版之事了。只是现在的存银还不足以开设票号,过早说,怕有走漏消息的风险。”
刘永铭说着说着便停下了话,好像在想些什么事。
叶长青见得刘永铭沉思起来,他很是担心刘永铭会冒险去开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