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荣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一些不相信王珂珺的话,但他看王珂珺那副表情,好似又不像是假的。
王珂珺又道:“此事全是你那姓叶的贤兄一手安排!他一早就看破了!唉,反正我也说不清。你去大慈恩寺问问,定能问得比我要明白!走吧!爹还活着!”
王元荣惊叹道:“若是真的,叶贤兄之智堪比之神人了!不管那许多了,去大慈恩寺!”
王元荣说着与王珂珺一同向着大慈恩寺的方向而去。
他们走了没几步路,连贡院大门都没出多远,便听得有一人在边上叫道:“前面可是王贞作?”
王元荣听得有人叫自己名字,连忙转过身后,看向了来人。
只见得一名道士模样的人,手里持着一把符尘正站在街口微笑着看着自己。
那道士极为邋遢,污头垢面,鞋子还破了个洞,露出个脚指头在外面。
王元荣疑惑之际,那邋遢道士便走了过来。
邋遢道士再次问道:“你可是王元荣?”
王珂珺是要带着王元荣去找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即枯木禅师王文召,但却被人叫住,这让王珂珺有些不高兴起来。
王珂珺问道:“你是什么人呀?”
“别管我是谁!只问这位举子是不是王元荣?你若不是,便应一声不是,我转身而走,绝不纠缠。若是,还请也应答一声。我有一份前程富贵相送!”
王元荣听得前程富贵四个字,呵呵笑了一声。
王元荣道:“我自有学识才华,眼界非一般人可比,心思非二心者可攀。这前程富贵,我自会去取,何必他人相送?”
邋遢道士哈哈笑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虽有才学,却是福薄难受呀!当有贵人提携方好处事!姜太公若无渭水遇君,韩淮阴若无月下追马,他们二人终不过是渔夫、武卒而已,更不过是凡世间一尘埃耳。”
王珂珺生气地说:“哪里来的神神叨叨的邋遢道士。我们有要事要办,你少在这里打混!”
邋遢道士笑道:“你们的大事,不如我的大事重要!我要说的是国家大事,你们要谈的最多不过是家中小事!”
王珂珺听得道士的话正要发作,那王元荣突然将手档在了王珂珺的面前,说道:“小妹,你先去,我后面就来。”
“哥!”
“不急于这一时,我与那道人说几句话就来!”
王珂珺有些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她只得说道:“那你快一些!我叫了马车,就在那边。”
“好!”
王珂珺冲着邋遢道士哼了一声,便离开了现场,走向了一边停着的马车。
邋遢道士看了看左右,这才说道:“这里人多,借一步说话!”
王元荣拒绝道:“你有事便讲,若是不愿说,我现在便走,绝不浪费道长时间。”
邋遢道士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贡院守门的兵丁,只得向前一步,再一次靠近了王元荣。
这只一靠近,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王元荣重咳了几声。
邋遢道士轻声问道:“第三场有道策论题是不是:顾淮阳吏民不相得,何也?”
王元荣吃了一惊,看了看身后的贡院大门。
这道题的出处是史记汲郑列传第六十中的汲黯传。
说的是淮阳郡发生了许多群体事情,源于官吏与百姓互不信任,汉武帝让患病的汲黯去治理淮阳郡。
后面的何也,是问的考生,而不是史记原句。
如果考生用官民如何关系改善,或是君命与自身安危谁更重要来解答这一题,那么这张卷子算是废了。
因为这都不是本考题要考的内容。
本句的背景故事是汲黯临行前与大行令李息说,张汤是酷吏佞臣,如果在自己走后李息不马上弹劾张汤,等到将来张汤事发被治罪,那么李息也得因为不进言、不进谏而被治罪。
李息因为惧怕张汤而一直没弹劾张汤,后来张汤被治罪,汉武帝听说了汲黯对李息曾说过那样的话,果然就将李息给一并治罪了。
所以,这道题考的其实是官员谏言!
所以这题应该写如何上谏皇帝做好吏治,谏言亲贤臣而远小人,还得说选什么样的官来治民,而不是直接说如何改善关系。
王元荣的博学是家传自傅远山的,他自然是能看得出这道陷井题来。
但让王元荣不解的是,根据刚刚杜春秋的话外音,自己应该是第一个从考场出来的人。
那么贡院外面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第三场的考卷内容!
王元荣惊奇得问道:“你如何得知?”
邋遢道士轻笑道:“前日我入长安城,偶遇得一方道友。我与他论说那混元道果,他听得十分欢喜,邀我去一处名为紫烟轩的酒楼共饮了几角美酒。那里的酒好,我那道友多饮了一些便醉了。他怕宿醉于野,便早早得付了酒账,让我扶他去客店休息。”
邋遢道士说了一大段,却还没说到考题,但王元荣并不心急,他细心得听着。
邋遢道士接着说道:“紫烟轩的酒菜并不便宜,我问他身为贫道如何会有这许多银子!他醉言道,其有门路获得考题,一题三十两银子出售。我趁他酒醉,翻其包袱,见得撕成一条条的纸条,上面各有一题!”
王元荣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道长现在何处?”
邋遢道士摇头说道:“不知何处去了。当时入客店时已是晚间,衙门已经散衙了,不好上告。贫道原本是想不惊动他,然后第二天再去报官的。当我醒来时他已然走了。想来是因为他发觉有人动过他的包袱,故而起疑,不辞而别。”
王元荣心中满是疑问:“夜里该有巡差呀?”
“贫道域外之人,不知长安繁华,昨日才知长安夜里宵禁,有巡差查街。”
“你又为何来找我?你如何知道我的?”
邋遢道士笑了笑,说道:“人犯走脱,此贫道之罪,故不敢去衙门上告,怕庸吏相疑,使引火烧身。故尔前去寻访礼部尚书家门。”
王元荣连忙问道:“结果如何?”
“礼部尚书家门前欲求一叙者多如繁星,实难入门。那门子并无好言,他说他家陆尚书不好仙道、不接化缘。非朝中大员、儒学名士恕不接待,但亦有他类。”
“哦?”
邋遢道士又说:“那门子说,若是如叶长青那般博学智深者,亦是有一见之可能。贫道打听那叶长青,知其是秦王幕僚。又知秦王乃本次会试主考官,其必不会广布案情,以免会试重考。故那叶长青必不会助我。又听得传闻,其与傅家正在商讨合资书局之事,且傅家与陆尚书交往颇深!”
“那你也当去找我外公呀!”
“找过了!”邋遢道士说道:“其言不理国家之事久矣,万不肯涉放其中。我闻知其有一外孙,乃为举人,正赴会试,故而来访。”
王元荣摇了摇头,又问道:“你如何认得我?”
“奇川先生相告。他言,贡院首出者,必为其外孙。其人有辅政佐君、匡扶天下之能!”
听得这样的评价,使得王元荣不经又多了几分得意来。
邋遢道士又说:“奇川先生虽然不理国家之事,却是很希望你能有所涉入!你若是能为君分忧、以智解此案,将来前程不可估量呀!”
王元荣轻笑了一声,拱手说道:“我知之矣。还请告之当时你落脚之客栈。”
投栈从古自今都是需要用“身份证”进行登记的。
一般老百姓用的身份文牒,道士、和尚用的是渡牒,所以可以从这一方面入手找到那名道人。
邋遢道士说道:“若是你想以渡牒相寻,怕你要失望了。”
“这是为何?”
“登记之时,我见过渡牒,上写其为长安府长安县太清观道士。不过……长安城并无太清观!”
王元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拱手说道:“有劳了!”
王元荣说完转身便要走。
邋遢道士连忙叫住王元荣:“且住!贤士可愿为此事费心?为何不言一声?”
王元荣转头笑道:“会试刚考完,能不能考中还不好说,如何插手国朝事务?即使我考中头名会元,后殿试挂得头名状元,那也只不过是进士及第,还不是官身!还得三年观政或是牧民于县治。如何能妄言国事呢?”
王元荣哈哈笑着也向着马车而去。
邋遢道士并不追赶,只是看着王元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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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秋在贡院门口守了一天,看着那些交卷的学生一个个的离去。
这其实也是“规矩”之一。
在考试的最后一天,主考官是要站在门口将举子们一个个的送出去。
一来是主考官对考生的期望,二来也是让那些考生认认人,将来好“拜师”
但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是刘永铭。
他自认为自己的名声太臭,所以根本就不想去贡院门口丢人!
侯不平不在礼部,屠之佑的脾气太急不适合当老师。
而夏彷则太过于低调,所以就将杜春秋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