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穿透云层,寒意驱散,孟心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走出帐篷。
空地上,周肆正手忙脚乱地煮着粥,锅底已经糊了。
坐在正对面的人参娃娃盯着小锅,目不转睛,时不时地催促道“你快一点啊,小爷我都要饿死了!”
周肆擦了把汗,费劲鼓捣着锅,气喘吁吁。
“人参娃娃也需要吃饭?”孟心诧异地问道“你都胖成球了,怎么还吃?”
“你说谁胖呢?”
“你啊,肥的圆咕隆咚。”
“孟心你别太猖狂!小爷我非得揍你一顿!”
孟心邪魅一笑,转身就窜进帐篷里。
几秒种后,她威风凛凛,昂头挺胸,洋洋得意地走出。
而她身后,正站着睡眼惺忪的林绾。
人参娃娃一下就蔫了,老老实实地坐在锅边,一动不敢动。
孟心见他这副模样,轻笑一声,一把薅起人参娃娃,在手中揉搓盘圆着。
尉迟晏刚走出帐篷,便看到这样一幕。
林绾揉了揉眼睛,她缓缓俯身,蹲坐在火堆旁,暖意蔓延四肢百骸,她将披着的毛衣外套裹了裹,青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呆呆地看着升腾的白汽。
没了往日的冷淡和犀利,反而多了几分乖巧柔软的神色。
这在她身上是难得一见的。
尉迟晏轻笑着走到她身旁,呼吸声在耳畔传来,林绾抬了抬眼,意识到身旁的人是谁时,浑身一紧。
随即,她又若无其事地别过头,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看来让她主动开口是没戏了。
尉迟晏轻叹一声,狐狸眼微微上挑“唉,作为保镖,遇到危险时还需要老板挡刀。”
“这也就罢了,”说着,他轻啧一声“林先生不打算关心一下?”
他语调上扬,嗓音磁性,听着有股勾人的感觉。
林绾怔了一瞬,她面上神色不改,抿了抿唇。
良久,她缓缓开口“我不懂得如何关心别人,抱歉。”
话语中没了平时的冷淡,反而多了几丝迷茫和歉疚。
“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便让人参娃娃再喂你吃点…”
尉迟晏虎躯一震,及时叫停了她。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尉迟晏便想到自己曾吃下了泥和手皮。
他脸色煞白,强忍着不适感,连灌了好几口水。
孟心注意到这边的异常,捏了捏手中的人参娃娃,幸灾乐祸道“说说吧,你昨晚干了啥好事?”
“你以为小爷我会告诉你吗?呵呵……!别动手别动手,我说就是了。”
与此同时,肴云帆满脸疲惫地从帐篷中走出,昨晚的事,她已全部清楚。
她走到林绾身旁,由衷地道了声谢。
林绾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她瞧着肴云帆面无血色,从袖口中掏出符纸。
她指尖轻晃,符纸无风自燃,眨眼间,化为浮灰掉落水杯中。
“把符灰水喝了,能维稳你体内的阴阳两气。”
眼见着肴云帆要接过,人参娃娃不乐意了,他瘪了瘪嘴道“小爷我是百年人参,得道修身,你们怎么一副不需要我的样子?”
别说恢复伤口,维稳阴阳了,就算是医死人,肉白骨,他都能做到。
林绾偏头瞧着他不服的模样,轻叹一声“没有人愿意吃你的手皮。”
……
人参娃娃尴尬了一瞬,随即扭过头,轻咳两声,不再开口。
肴云帆也不矫情,端起来将符灰水一口闷了,随即,她望向碧蓝的天边,目光沉沉。
“林小姐,如果这趟旅行中没有你,恐怕我早就……”
说着,她忍不住掩面痛苦起来。
回想起来总是后怕的,最亲近的人将自己养大,却是为了夺自己性命。
她的情绪现在很复杂。
林绾静静地望着她,并未出声。
哭也是一种发泄,发泄出来就好了。
良久,肴云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抽噎着低声道“抱歉,是我失控了。”
“没事,”林绾递过纸巾,抿了抿唇“我不太会安慰人,但这件事已经过去,它教你辨别了身边心怀鬼胎的人。”
“肴舟山已死,接下来的生活,对你而言,是崭新的也是无数期许的。”
话音刚落,肴云帆愣了一瞬,随即,她猛地看向林绾,却对上了那双沉静的黑眸。
她眼眶一红,唇角微微勾起“谢谢,谢谢你。”
说着,她望向那抹淡橙的晨光,双眼亮晶晶的“我也该向前看了。”
肴云帆的心结解开,便热情地帮着众人收拾东西,林绾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眯了眯眼。
忽然,肩膀处传来温热,耳畔响起沉沉的嗓音。
“看来林先生是会安慰人的。”
林绾偏头望去,却对上一双笑意连连的狐狸眼。
不知怎的,她感到一阵不自在,迅速垂下了眼帘,却又不知该如何回话。
轻笑声在耳畔响起,关键时刻,周肆呼喊起二人。
这一举动堪称救了林绾一命。
她连忙起身,面不改色地走进车内,仿佛无事发生。
尉迟晏望着走远的背影,不紧不慢地将香烟掐灭,眼中的笑意愈来愈浓。
轿车发动,久违的舒适感袭来,暖意在车内蔓延,几人连连打着哈欠,昏睡过去。
望着窗外来时的景色,林绾轻叹一声,这一趟,当真曲折。
她没注意到的是,斜对面的山头上,男人一身黑衣裹遍全身,俯视着越来越远的轿车,冷哼出声。
“蒋煜,你不仅没帮我拿到尸丹,还将它落入他人手中。”
鬼父缓缓扭过头,脖颈处传来嘎吱嘎吱地清响,语气微怒“你现在凭什么让我告诉你蒋然的下落?”
蒋煜站在一旁,不远处的何怜十分紧张,担忧地望着他。
他从容不迫地吸了口烟,缓缓呼出,烟雾模糊了他的俊脸,却听到一声轻笑。
“鬼父,其实你心中不是很清楚尸丹丢不了吗?”
他眉梢微挑,蒋煜却自顾自地说道“你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即便尸丹在林绾身上,你也有办法将它拿回来,何必假惺惺地迁怒于我呢?”
话毕,他不缓不急地熄灭烟头,抬眼瞧着鬼父,一双凤眸明亮的紧,里面却是他看不懂的神色。
鬼父神情微妙,他蹙了蹙眉,意味深长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蒋煜缓步走近,扫了眼山下远去的轿车,唇角微勾“按你说的,尸丹很重要,如果你没有留一手,根本不会眼睁睁地放他们走。”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划过。
何怜紧张地望着两人,生怕蒋煜遭遇不测,鬼父对他出手。
毕竟,这一路上,鬼父的残忍她是目睹过的。
良久,鬼父浑身微微颤抖,胸腔共鸣,低沉地笑出了声“你很聪明。”
说着,他望向后面的何怜,目光幽深地瞧着她,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何怜愣了一瞬,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他忽然开口“蒋然的消息,你会很快得知的。”
话毕,他化作一道黑雾,消失在了原地。
将几人送回酒店后,林绾和肴云帆周肆道了别。
临走前,肴云帆笑眯眯地朝她挥了挥手“林小姐,期待我们下次再相见!”
周肆也摇下车窗,满脸笑意地招了招手。
林绾微微颔首,神色如常“再见。”
轿车疾驰而去,孟心怀中的人参娃娃蹦了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常,孟心低声询问道。
“有种危险的气息在逼近…!来了!”
下一刻,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绾!你可算回来了!”
林绾转身望去,殷霁长发高竖,身穿黑衣,脸上笑意如同三月暖春,正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人参娃娃浑身一激灵,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孟心倒是见怪不怪,她望向身旁的尉迟晏,却发现他双手环胸,并没有要阻止殷霁的意思。
奇怪,这老醋王今天反应不对啊。
正当她纳闷时,只见殷霁在林绾前方停下脚步,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
他知道林绾对分寸感看得很严,不喜与人亲密接触。
虽然他不是人是饕餮……这不重要。
殷霁淡笑着接过背包“阿绾此行如何?”
“还好,”她点了点头,抬眼瞧向他“怎么不见苏清梦?她这段时间情况如何?”
“阿绾一回来就问她,也不关心关心我,”殷霁瘪了瘪嘴,说是如此,却还是回答道“她怀孕后愈发怕冷嗜睡,恐怕这会还没醒。”
林绾点了点头,苏清梦的身体状况,还是得问叶安,他多少懂点医术,说得会更详细些。
随即,她红唇轻启“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胡子轩婚期将近,胡老太爷挑的孙媳妇来头很大,是西方涂山一族的嫡女,华贵高雅,本事不凡。”
在林绾问出声时,孟心便十分有眼力见地抱着人参娃娃上楼了,只剩尉迟晏坐在她身旁。
空荡的大厅内,三人坐在一起,将林绾夹在中间,身旁两人谁也不服谁。
林绾端起面前的热茶,吹了吹后,轻抿一口。
狐族分为三家,分别为长白山胡家,青丘白狐,和最神秘涂山一族。
相传,在古时治水最出名的大禹,妻子便是涂山氏的九尾狐。
胡嫣嫣死后,他便只剩下这一个庶孙。
“他安排这门亲事,是为了培养胡子轩继承自己的位置。”
殷霁点了点头“是,除了胡子轩,他也没有人选。”
“离婚期还有几日?”
“只剩两日,涂山氏嫡女已入山海关。”
林绾抿了抿唇,眸色亮了一瞬,她缓缓放下茶杯,时间刚刚好。
尉迟晏察觉到她的异样,唇角微勾,依她的性子,心中已经在策划大婚当日的事情进行了。
林绾望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无论对方来头多大,这件事,胡家人若不给说法,她决不罢休。
她的性子看似寡淡,若真触碰到逆鳞,她自是有法子折腾对方。
正当三人坐在一处,林绾静静喝茶,身旁两人目光交锋时,身后的楼梯上传来叶安的惊呼声“这哪里来的小娃娃?孟心,你和林先生去当人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