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妙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污泥也没有去管,而是抬起胳膊,手掌穿过薄纱,擦了擦眼眸,轻声哽咽起来。
戴在岳脸色阴沉,“满意了?”
呼延妙止住哽咽,用真元震去沾在身上的污泥,她身上这件袍子不是寻常衣物。
乃是一件玄品下等的玄器,隐匿自身气息尤为出彩。
就连叶天第一时间没能看穿。
戴博和戴依醉两个年轻人依旧难以平息心中波澜。
这位他们从小就知道住在戴家的门客是爷爷的义女?
这件事他们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甚至日常相处之中也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而左长锋会出现在这里,似乎也是因为她。
爷爷也是为了图谋什么才会带着她前往京城,所以才有了这一路风波。
“义父还要去京城?”呼延妙问。
戴在岳冷哼道:“不是说不喊我义父了吗?”
呼延妙淡淡笑道:“我呼延妙又不是畜生,养育之恩还是要念的,义父真要拿我去京城换戴家一份泼天富贵,我自当是要报答养育之恩的不是吗?”
戴在岳默不作声,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这位义女。
左长锋和裴居逃了。
钦天司弟子死绝了。
那外乡人也走了。
现在的呼延妙想杀他们爷孙三人,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呼延妙拍了拍身上的衣袍,重新坐回到马背上,笑道:“义父不用担心,咱们是一根身上的蚂蚱,你想带我去京城换富贵,我则是想活命,咱俩的目标都是活下去。”
戴在岳双眼眯起,“你的意思是我这把老骨头没办法活着到京城?”
“你觉得那位公子离开之后,左长锋和裴居能轻易放过你和我?”呼延妙反问。
戴在岳满脸苦笑,仰头望天,呢喃道:“当真是火中取栗啊。”
四骑继续上路,只是此刻四人各怀心思。
还是戴博率先忍不住,开口问道:“爷爷,左长锋和裴居都是用心险恶的坏人,阮杨那伙人,是不是他故意派来演戏给咱们看的?”
老人冷哼一声。
事到如今,这傻小子还问这种一眼看透的事情,他可算知道戴家这些年青黄不接的原因了。
少女戴依醉更是失魂落魄,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坠下马背。
本以为会是一桩大好姻缘。
到头来不过是空想一场,梦想中的完美夫君没了不说,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戴在岳到底是当过一部尚书的庙堂巨擘,很快就冷静镇定下来,也想通了许多关节,对少年少女说道:“小博,小醉,你们先行几步,我有事和阿妙商量。”
戴博喊了几声心不在焉的姐姐,两人稍稍加快马蹄,走在前边,但是不敢走太远,与后边两骑相距二三十米距离。
老人放缓马蹄,然后与这位隐瞒全家人三十年的义女并驾齐驱,忧心忡忡,皱眉问道:“左长锋就不用多说了,那位钦天司鹰扬副郎将裴居就够咱们喝一壶的,两人现在都活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接下来如何渡过难关,才是正事。”
呼延妙语气淡漠,“这几天不必担心左长锋和裴居,但是接下来距离京城的路还很远,除非那位公子再次露面,不然我们很难活着去到京城。”
老人恼怒道:“这个藏头藏尾故意装孙子的货色!在行亭那边假装本事不济,也就算了,为什么暴露出实力后不杀了左长锋二人,这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吗?还拜访钦天司?去送死吗?”
呼延妙好似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学那老尚书的言语和口气,笑着说道:“高人心思岂是我们猜得透的,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义父当真不告诉我的真正来历?”
老人气得差点扬起一马鞭打过去,“当务之急,是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能逃过这场无妄之灾,你的身世来历救不了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好死的明白些?”
呼延妙竟然点了点头,“义父教训的是,这话说的极有道理。”
她沉默片刻,环顾四周,然后轻声道:“不用猜我都知道左长锋和裴居并没有远去,而是远远尾随我们,看那位公子是否在暗中以我们为鱼饵钓鱼,其实我们和左长锋一样,都在赌那位公子愿不愿意趟这浑水。说起来也是咱们眼瞎在先,当初在行亭我们要是拦着那帮人欺辱他,他会不会就愿意答应护我们一程呢?”
戴在岳闻言也是扼腕叹息,悔恨不已。
只可惜天底下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我懂你的意思,哪怕那人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我们也要假装出他就在我们四周暗中尾随,最好是能引那人出现一次,让左长锋和裴居二人瞧见,咱们的命才算有了保障。”
“只是要将此时办得滴水不漏,浑然天成,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呼延妙却神色黯然,“义父还真是瞧不起左长锋啊,连我都想得到,那位钦天司第一人的嫡传弟子会想不到?”
老人心中惊恐,疑惑道:“难不成真就只有死路一条等着我们?”
她苦笑道:“其实也简单,天底下没有做不成的买卖。”
“你不都自荐枕席要以身相许了吗?他不也没瞧上,你难不成还有更好的资本?”戴在岳阴阳怪气的讥讽道。
呼延妙没来由泪流满面,转头说道:“其实他有句话说得没有错,张口闭口以身相许的女子,怎能配得上他?我要是不说这话,兴许还有挽回余地的,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
她凝噎不成声。
戴在岳久久无言,唯有一声叹息,最后惨然而笑,内心暗道:“说不得啊,要是告诉了你事情真相,戴家才是真正的没了活路。”
呼延妙擦了擦泪,正色道:“我带他去光明顶,义父你们就回去吧,别去京城了,守住这点家业就够了,再多,戴家拿不住的。”
老人沉默不言。
一片树林的一棵古树上。
有位黑衫背剑青年站在树冠上,轻轻踩在树叶上,仰头望天,面带微笑,感慨道:“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脑子不输清逸姐姐的姑娘,而且运气也是极好。”
想起那位将自身灵根过渡给自己的女子。
叶天伸手摸了摸心口位置,一点一点收敛了笑意,喃喃道:“到底是辜负还是认了呢?”
“哈哈哈,我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还在这里踌躇什么?”
他留下的那封信,不就是答应与雷清逸在一起的证明吗?
偏偏正房媳妇还举双手双脚的支持。
“夫人之命不可违啊。”叶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