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这孩子的亲母不是这般。
一来皇后没有接受过真正的世家教养，她自己便是被百般娇惯长大。
二来即便有大臣或者礼仪嬷嬷看不过眼，试图插手皇后与小皇子这对母子之间的相处，也被护妻的圣上毫不留情地全部处置了。
那些不赞同与反对半点都没有传入皇后的耳中。
于是顾清枳继续照搬自己儿时的模式，对小皇子的教养，几乎称得上娇惯溺爱。
谢太后开始很是不赞同，她只能趁着每月将小孙子接回宫的时候与小孙子相处上一会儿，借此来判断小皇子的情况。
她当时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的，若是嫡孙渐渐有蛮横娇气的迹象，她怎么都会联合谢家反对小皇子如今的教养。
只能说幸好，谢太后一边温言与小皇子说话，一边还游刃有余地解答儿媳的疑惑，“那书是才送过来的，说是专门搜罗的山野志怪的记事，你若是喜欢便拿走。”
“谢谢母后，我先看一会儿。”顾清枳很喜欢这种题材，反正膳食还没端上来，便立即看起来。
男人自然地伸手过去，帮妻子一页一页地翻着，另一只空闲的手则是揽住妻子的腰肢，两个人头贴着头，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看起来。
谢太后早已对这两人的亲密视若无睹，她心里满是庆幸，慈爱地抚摸着小皇子的脑门，幸好这孩子脾性像极了他父亲。
天生的皇室血脉，只是在父母面前活泼些。而且顾家也的确教养得很好，学识与处事都是尽心在教养的。
“卿卿，该用膳了。”慕瑾祯喊了两三回，才将妻子的心神从书中唤回。
顾清枳得了这本喜欢的书，欢欣地与众人分享她方才看到的故事，还不忘与赠书的谢太后亲近，“母后你真好，总是能有这些杂谈赠我。”
谢太后如今对她完全没有要求，先皇还在时，她还会偶尔教导这个儿媳一些宫中生存的规矩与手段，等到亲子登上皇位，便再没有拘束过顾清枳。
她闻言笑得很是真心：“你喜欢就好，我瞧着珠英被你带的也爱听这些志怪鬼异。”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虚虚点了点一向纵容的小姑娘。
小姑娘，这倒没错，谢太后心里，顾清枳仍旧与小姑娘没什么分别。
她常常送去珠英的玩物都会下意识地备两份，便是疑心可能有母子抢夺玩具的事情发生。
“皇祖母，珠英并不会痴迷志怪故事，只是对其中术法之语觉得有趣。”小皇子放下手里的汤勺，向谢太后解释。
他年龄不大，却将他父皇保护母后的作风学得十成像。
谢太后总是拿他们没法子的，柔声与嫡孙解释，“皇祖母并不是责怪你母后，方才祖母是不是笑着说的，那是在打趣你母后。”
“若是旁人这么笑着对你母后说话，珠英可要记得严词训斥他们，位卑者不可于高位者前笑言，若有，那便是失了规矩，不敬尊者。”
小皇子默默将外祖父、外祖母、敏姨、琳若姨排除在旁人之外，然后认真道，“珠英记下来了。”
他这么孺子可教的模样，让谢太后很是欣慰，心里再次感慨一句，幸好这孩子只是长得像他母后。
在钟秀宫用过午膳，谢太后挥手赶人，“哀家身体惫懒得很，便不和你们一道，玩归玩，可别误了回宫的时辰。”
虽说在慕瑾祯统治下，即便在宫门落锁后回来，也无人胆敢置喙，只是谢太后不欲他们这么早便在孙儿面前肆意破坏规矩。
从钟秀宫出来的一家三口，直奔他们今日下午的目的地。
正是照河的龙舟盛会，整座上京最精致的龙舟全都汇聚在此处，余下什么祈福、龙灯游展、香叶粽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小皇子是头一回跟着父皇母后一道参加，玩得乐不思蜀，常被大人们夸赞有其父之风的沉稳淡定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只是单纯的一个玩疯了的崽子。
赶在宫门落锁之前，马车是掐着时辰进的宫门，慕瑾祯怀里抱着叫累的妻子，手上牵着一步一歇的崽子。
他这么一拖二，速度也不慢，建章宫门前早有等待已久的侍人，等主子们一走近，便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宫人将吃食与饮子备好，便默默退下，圣上不喜宫人伺候，总是亲力亲为地照顾皇后娘娘，连带着小殿下也不怎么亲近身边伺候的侍女与嬷嬷。
“珠英先自己脱衣。”慕瑾祯见他动作麻溜，便专心去照顾妻子。
他一个身形如此高大的男人，弯腰为妻子掬水洗发，也毫不违和。
待这一家三口从浴池出来时，都已然恢复神采奕奕的模样。顾清枳的寝衣是特意用的云娟纱，在逐渐炎热起来的五月，很是清凉。
她牵着小皇子的手，“珠英不要蹭我的裙子。”
小皇子很喜欢母后身上凉丝丝的触感，尤其是沐浴过后，热腾腾的小脸贴在上面，凉凉软软的感觉很舒适。
她带着小皇子坐在罗汉桌前，自然地屈膝靠在软枕上，膝盖上赫然是今日午膳前谢太后的赠书。
“珠英要给母后翻页。”小皇子趴在顾清枳的膝头认真请求。
看他这么期盼的份上，顾清枳可有可无地点头同意，芊指轻轻点了点小皇子的鼻尖，“不许打扰我看书噢。”
珠英笑弯眼，默契地用手捂住小嘴，这是他们母子常玩的游戏，看书的时候，谁若是第一个开口说话，那便要答应一个要求，什么要求都可以。
坐在不远处书桌前的男人，闻声看了一眼，了然地转过去，继续处理他今日积攒的政务，笔尖批阅的速度很快。
他心有娇妻，不免想要快些与这些繁琐的政务说再见。
宫人备好的吃食与饮子也正是在这时发挥作用，静静看书的母子俩都是爱吃甜食的。
小皇子便有些手忙脚乱起来，翻完一页书，便去吃一口乳酪点心，然后再送一块点心到母后的嘴边。
过不了片刻，母后就又看完一页，他赶忙急匆匆地用湿软的锦帕擦干净手指，再为母后翻到下一页。
如此，母子俩就这么在烛火下，很是和谐地看着志怪的故事。
珠英看累了就趴在母后的膝头，他从来不怕那些志怪鬼异，因为每次睡梦中都是母后身上的香气，还有父皇与母后低声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