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顾清枳所坐的马车还未回到寄畅园,中途就被赶来的慕瑾祯撞见。
“卿卿。”慕瑾祯几乎是冲进马车,入目是有些困乏却仍在伏在案几上描画的妻子,跳动的心脏才平息下来。
不顾身上的血腥味,他一把将顾清枳抱在怀里,力道十分之大。
“你身上的味道。”顾清枳反感地皱起眉,却被男人抱得更紧,她也知道自己挣脱不开,皱巴着脸等男人缓过神。
慕瑾祯双臂犹在颤抖,他险些以为要与上回一般,若是再见到妻子受惊昏迷,他只怕会克制不住心中的暴虐。
好在妻子平安无事,慕瑾祯背对着妻子的面容满是还未隐藏的凶狠与残酷,这笔账他记下了,胆敢对他的妻子动手,就要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
而众人皆知,雍王府的报复,向来不死不休。
他抱的时间太久,顾清枳已经不想去理会自己新换的衣裙被沾染上的杂味,她秀气地用手遮住一个哈欠,索性在男人怀里调整舒适的姿势,然后闭上眼,娇娇地说道,“我好困。”
睡眼惺忪,方才她还能撑着用墨笔勾勒今夜见到的美人,等被男人抱在怀中不得动弹时,睡意渐渐漫上眉心,苍白莹润的小脸渐渐安静下来。
慕瑾祯习惯性地用手抚拍着妻子,妻子绵长的呼吸到底让他逐渐平静下来,男人低头贴在顾清枳的耳边,认真地听着妻子的呼吸,好一会儿,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最后,轻轻的一吻怜爱地落在顾清枳的眉眼。
自知春院失火那夜之后,整座临安府仿佛都寂静起来,之前不时还有官家夫人前来拜见,现在却连踪影都没有。
寄畅院似乎成为整座临安府最中心的地方,好些人的生死皆系于此,因而格外引人注意。不过不似寻常,喜爱玩乐的雍王妃也连着三日未曾出过门了。
遭人惦记的雍王妃此刻也满是苦恼,她手上不停地推倒一座捕醉仙,这是用木头刻成人形,上细下粗的一种玩具。
通常是用在劝酒时,将捕醉仙放在盘子上,用手捻转,捕醉仙会不停地旋转,直到停下时它的手指指向的人便要喝酒。
顾清枳手上的这个捕醉仙,尤为别致,头戴玉冠,身穿官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木头雕刻的五官与一旁静坐处理政务的男人别无两样。
似乎要将心中的郁闷全数发泄出来,顾清枳的力道很大,每次胖乎乎的捕醉仙晕乎乎地撞上案几时都要发出好大的一声脆响。
“卿卿。”慕瑾祯听着越来越大的动静,无奈地放下墨笔,试图拯救自己雕刻的小小慕瑾祯。
没错,那捕醉仙的底座甚至被刻上了“慕瑾祯”三字。这在床底之间,被妻子磋磨被迫应下的要求,最后就成了妻子恶趣味的去处。
顾清枳不理睬,继续捻转着手上的捕醉仙。
只是,男人却不能不管不顾,他始终不愿妻子有丝毫不乐。暂且抛下不算急切的公务,慕瑾祯坐到妻子身边。
“卿卿,再稍等些时日,我们就出发去沿海。”
目测有用,妻子的力道小了一些,慕瑾祯心中暗笑,将手覆盖上妻子的柔荑,温声道,“沿海的城镇比江南气候清凉些,卿卿还得多备些衣裙。”
顾清枳抿了抿嘴,眸色冷淡,“难道一有危险,便要我闭门不出吗?”
她是典型的享乐主义,刺杀失火这些突变,固然会惊吓到她,却不能让她为此改变性情与喜好。
“我讨厌被迫呆在一个地方,我不喜欢。”她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便是外面有危险,我也情愿,而且。”
顾清枳此时声音小了一些,甚至主动回握住男人的手,“失火那次,我是被引诱进去的。”
她其实是知道可能有意外甚至危险的,只是贪图刺激。
果然,听了这话,男人的手用力片刻之后,又重新松弛下来,他眼神落在妻子的手上,见没有红印出现,才看向妻子。
“卿卿,不要再这样。”他声音有些沙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妻子的脾性,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成婚前便清楚自己一见钟情的姑娘性格骄矜,成婚之后纵容宠溺得也是他,是他将妻子本就肆意的性情惯得越发贪图刺激和乐趣。
到如今,他心中才微微明了,为何顾渊成和宋姨娘,多次对他无度宠溺妻子的行为有所不满,他们不是担心惹怒他,而是担忧骄纵的女儿。
只是,慕瑾祯静默地望着妻子,那张苍白娇弱的芙蓉面,对着他浅浅一笑,微凉的手指握住自己的手,甚至能感受到妻子玉腕上的脉搏。
他对妻子的爱意无法克制、无法隐忍。即便意识到自己的宠溺带来的后果,他最为担心的也不过是妻子的安危。
“卿卿,听我与你说清楚,上回失火是专门针对卿卿而来。”慕瑾祯吐出郁气,将妻子抱在怀中,“这回不许偷懒,要好好听。”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以慷慨。
慕瑾祯心想,既然不愿束缚妻子,那就该让妻子对危险有所感知,即便再想要冒险,再要贪图刺激,也该学会衡量一番再行抉择。
“临安府是江南官商勾连的中心,且因为谢家不在此地,雍王府对临安府的把控相较于其他城镇薄弱些。”
“去年堤岸破损,主堤便是临安府这处的柳堤,当时洪灾分摊到江南其他城镇,以至于去年江南的收成少上三四成。
因此,若是胆大妄为之辈,对于去年年底拨下的灾款还有重建堤岸的银钱,必然会生出觊觎,正是如此,才需派人前来督察。”
“我们刚到临安府那一日,便有人窥探。王府的侍卫尚且能察觉到不对,临安府的都察司却毫无警示,卿卿,你说这代表什么?”
慕瑾祯已经学会,对着妻子不能光说,不时地提问才是最好的回神方式。
“我又不傻,自然是蛇鼠一窝。”顾清枳不满地用头顶了两下男人的胸膛,她只是不喜欢这些,又不代表她不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