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水中,一群人彼此之间系着牢固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则是被绑在堤岸上的一块大青石上,有三四名暗卫守卫在一旁。
慕瑾祯下盘极稳,弯腰伸手去抚摸堤岸的底端,一指一指的摸过,浑黄的泥沙从手掌间穿过,磨损的程度的确有问题。
傅知府等人见他没有声响,心中愈发提心吊胆,这位殿下可不是好大喜功的秦王,雍王未及冠便入朝为官,此后六部皆轮转过,是实打实的能力绝佳。
他们只能在心中期盼,到底隔行如隔山,便是雍王殿下再有阅历,也不能这么快从建好的堤岸中觉察出不对吧。
这一处堤岸可是特意挑选过的,质量已经算是上乘。
心中已有决断,慕瑾祯起身,淡淡道,“上岸吧。”
“夫君。”
方才还镇静果决的男人,此刻眼中亮起,循声看去,果然是妻子,一袭天蓝色,款款动人地站在岸上,向河中的慕瑾祯挥舞着双手。
她脸上是纯粹的欢悦,“夫君,这里。”
还未回话,慕瑾祯已经展颜,朗声道,“稍等我。”
傅知府这些人还在水中晃悠,就被最前方的慕瑾祯,稳稳当当地带着往岸边行走,只是步伐太快,后面的人属实有些狼狈。
自有长云等人安置他们,仗着自己身姿矫健,男人此刻颇为急切,有如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直奔自己心爱的姑娘。
待完好地站在妻子面前时,慕瑾祯才有些赧赧,只是仍坚持着,目光清亮地盯着妻子。
顾清枳最先闻到男人身上的汗味,还有河水的浑浊,她皱了皱鼻子,娇滴滴地用手指点在男人的胸膛上,“快去换一件衣服来。”
慕瑾祯哑着嗓子应下,站在那儿仍是不动作,只是执着地看着妻子。
“好啦。”顾清枳这下才湛然笑开,“我来为夫君送餐,夫君可还用过午膳?”她踮起脚,随手整理几下男人的衣襟。
只是,其中象征的意味,让男人不由得心生欢喜。
“未曾。”慕瑾祯眼神几乎凝在了妻子脸上,眼角眉梢都是温情,“卿卿陪我用膳。”最后的话尾,竟有些低沉的撒娇。
“快去换衣,臭死了。”顾清枳真的忍不住了,将男人推去一边。
慕瑾祯故意顺着妻子的力道走了几步,直到妻子发现,被狠狠捏了下腰间,这才乖乖去换下湿透的外衫。
他有意从长云带来的衣衫中选了一套深蓝色素面锦衣,与不远处好奇张望四周的妻子身上的天蓝色,很是相衬。
男人含笑走来,顾清枳已经选好用膳的地点,素手一指,“去那儿吃吧。”
她指着的那处,正是此处河堤的高处,慕瑾祯将妻子牵在手心,一步一步带着妻子往上走,侍卫远远跟在一旁。
底下被分到膳食的众人,不敢直视,只用余光,心中再一次为这对皇室夫妻的亲密感到震惊。
男人行军经验丰富,不等娇贵的妻子嫌弃地上的泥泞,他已经将方才顺手带上的一块织棉扑在上面,然后扶着妻子小心坐下。
一等坐下,顾清枳便倚靠在男人怀里,娇娇地抱怨道,“方才我走了一段路,脚都痛了。”
慕瑾祯知道妻子皮肤娇嫩,抱着妻子换了个方向,背对着众人,然后握住妻子的脚尖,往日纤尘不染的绣鞋上面已经满是泥灰。
“做什么?”顾清枳故意踢了一脚男人。
男人毫无威严地瞪了一眼任性的妻子,将绣鞋绣袜一并脱下,玉足娇嫩,已经有磨红的印记。
他不免心疼,将怀中的玉容膏拿出来,一点一点亲手涂抹。
顾清枳被人触及脚尖,因着无法克制的痒意,笑得有如银铃一般,还不时踢到男人。
待上过药之后,慕瑾祯又为她穿袜穿鞋,“下次记得坐马车。”他神情严肃,仿佛先前见到妻子的欢欣都是错觉一般。
顾清枳自然不高兴,“你不乐意我来是不是?”
自然不是,抬起头注视妻子的眼神满是怜爱,慕瑾祯叹了口气,轻柔地将妻子的脚放下,“卿卿受伤,我很心疼。”
但妻子来看望他的欣喜,却也不虚,他的确很是开心,有如少年时得到宫中飞鸟的馈赠一般愉悦。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顾清枳不许他愁眉苦脸,“你莫非要做这种蠢人不成?”
看着习惯文绉绉训人的妻子,便是再满怀忧心,慕瑾祯此时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他想将妻子揽入怀中。
不料被妻子有些惊慌的声音止住,“不许碰我,你还没净手呢。”
慕瑾祯这下真的大笑出声,他难得如此畅快,引得护卫在侧的侍卫还有不远处的官员都惊奇地看过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等男人净过三次手之后,才被允许抱住自己心爱的妻子,他像是补充精力一般,抱住顾清枳好一会儿不松手。
“好啦,快用膳吧。”顾清枳催促了好几遍,“都要冷掉了。”
若是男人再不松开,只怕自己的耳朵要遭殃,他不舍地放开抱住妻子腰肢的双手,声音低沉,“卿卿选的什么菜色?”
芸韵见机上前为这对夫妻摆放膳食,她动作迅速,不消片刻,三菜一汤便已经井井有条。
顾清枳很为自己的眼光得意,她指着其中三盘菜色,“素炒鳝丝,是早晨才捉来的,再新鲜不过,还有你喜欢的鼓板龙蟹,我特意命人做了辣口。剩下一道湖米茭白,是给你消暑降火用的。”
汤品是杨河春绿,顾清枳随意指的一道,她对汤品一向不算喜欢,因此了解也不多。
女子的音色分明清冷,此时却在说着这些无比寻常的人间烟火。慕瑾祯静神听着,心中温热。
他忙碌大半天,又是实打实地下水测验,不论脑力还是体力都消耗颇多。此时用起妻子准备的膳食,竟觉格外香甜。
顾清枳已经吃过,只是她目露好奇,径直抓住男人的筷子,那是慕瑾祯刚刚夹起的一筷子蟹黄,被妻子轻巧地咬掉一口。
“也没有很好吃。”顾清枳蹙眉将口中的蟹黄吞咽下去,疑惑不解,“你怎么吃得这么香?”
慕瑾祯被她此举弄得好笑又好气,空闲的另一只手轻轻揪住妻子粉嫩的脸颊,“卿卿难不成是小孩子不成,还要与人抢着吃才香甜些?”
话是这么说,揪住妻子的手却是微微触碰便松开,然后男人毫无异色地将妻子咬过的蟹黄吃了下去。
蟹黄寒凉,妻子不宜多食。随后男人有意加快食速,不再给妻子偷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