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白曲、长泽与长端已经俯身跪在地上,那帮忙接产的农妇瑟瑟发抖。
方芸景还顾不上这边,她产子之后力竭,此刻眼前一片眩晕,仅仅分出半分心神将新生的孩子拢在自己的怀里,那孩子还未出声哭过。
好在府医片刻之后松了一口气,“殿下,王妃没有大碍,只是受到惊吓晕厥过去,喝几副安神药即可。”
这勉强算是好消息,只是谁也不敢松懈,王妃向来娇生惯养,这一番遭此大罪,殿下必定要将幕后主使活剐,连带着他们这些护卫也落不得什么好。
男人未发一言,轻柔地将妻子抱起,从头至尾没有给过白曲等人一个眼神。
雍王府中的气氛沉闷到极点,殿下抱着王妃回来之后,除了处理这件事,就一直守在王妃身边。
“不说?呵,酷刑全套使下去,看看有几个不说的。”长云冷笑道,王妃有如殿下的逆鳞,敢动王妃,就要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谦余本来就是这么打算,他是暗卫首领,这次王妃遇刺,他也受了不小的惩治。
“王妃那边情况如何?”谦余轻声打探。
长云眉眼清秀,此时罩上一层乌云,“王妃中途醒来一次,很是哭闹,殿下一直陪在身边,脱不得身。”
谦余听了,心情愈发沉重,回到暗室。
阴沉的暗室中,赫然是白曲在受罚,看身上痕迹,已经被鞭笞过,现在是泡在寒冰之中。
这已经是看在她是王妃的贴身侍女的份上减轻的惩罚,长泽、长端和侍卫长他们受到的处罚更为严厉。
听见脚步声,白曲冷漠抬首,是首领,她语气急促,“大人,王妃还好吗?”
当时殿下来得太快,她们根本来不及查看王妃的情况。便是受刑时,白曲也在惦记着王妃的身体。
“王妃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惊吓,殿下如今陪在身边。”谦余一字一句将刚得知的消息说出来。
白曲心中满是自责,她受王妃恩惠,从不见天日的暗卫转为王妃的贴身侍女,从此阳光与鲜花都是触手可及。
更何况,王妃性子纯善,偶有娇蛮也令人觉得可爱,她早就真心把王妃当做主子。因此听闻顾清枳受到惊吓,她心里充斥着自责与后悔。
谦余只是看在同为暗卫出身,待消息传递完,“等受罚结束,再去完成两个甲等任务,此事方才结束。”
白曲沉默应下。
“殿下,杨将军在府外求见。”长云悄声走进来。
雕花红木罗汉床上的帷幔拉下,只能隐约看见其中殿下坐在床边的身影。长云不敢多看,低头等待。
好一会儿,慕瑾祯捻好妻子的被褥,又凝神望过片刻,才冰冷着面色走出来。
王府前院安然坐立着一名中年男人,正是本朝的威武大将军杨云嵩,他身材精壮,双目炯炯有神,只是鬓上风霜甚多。
久久未有人至,杨将军并不动怒,若不是雍王妃,只怕夫人与腹中胎儿都要不保。如此重恩,不过多等片刻,算得了什么。
侍女又上过一轮茶后,慕瑾祯才到。
杨将军常年镇守西部边疆,看进来一位身穿紫色锦袍的男人,难掩贵气威严,心知这位便是赫赫威势的雍王。
他立刻站起来,拱手道,“见过雍王殿下。微臣在此谢过雍王妃大恩大德”
话音刚落,杨将军毫不避讳地双膝下跪,结结实实地朝着慕瑾祯磕了三个头。
天地事君亲,这番大礼可见他心中感激。
慕瑾祯却仍是漠然,妻子全然无辜,却被人牵连至此,便是这是他之前一直想要拉拢的威武大将军,也着实没有半点好脸色。
等杨将军磕完头站起来,慕瑾祯有些讥诮地说道,“的确该感谢本王的王妃,尊夫人已经是待产之身,竟然还能孤身在外,大将军果然好胆色。”
若不是这位将军夫人,妻子也不会受罪。
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如珠如宝护着的卿卿,竟然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仓惶逃命,哭得眼睛发肿,到现在梦中仍不得安宁。
若不是明面上将军府也是受害者,慕瑾祯连他们都想一并挫骨扬灰,好替妻子出气。
雍王的态度,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杨将军苦笑一声,上阵杀敌毫不胆怯的大将军此时也有些疲惫,他弓腰解释道:
“殿下误会,臣与夫人前些时日不知为何有些争吵,夫人一气之下离家,这才被奸诈小人钻了空挡。牵连到王妃实在罪该万死。”
他语气中满是真诚,虽然混迹官场多年,甚至如今已经官至顶峰,杨云嵩仍然没有忘却他从军的初衷,保一方平安。
对他这种人来说,因着自己的缘故,牵连到家人和无辜人是他最难受的事情。
慕瑾祯眼底寒芒未减,他向来心机深沉,却没有顺着杨云嵩的话招揽下将军府的势力。笼络军中将领是他大业筹划中的重要一步,只是不能以妻子的安危为代价。
仲春山茶最妙,春沟水动茶花白,夏谷云生荔子红。
当由浅碧相称,顾清枳特意穿上江南织女做的浅碧色轻柳软纹襦裙,手持白娟绣雀竹柄团扇,前往赴山茶之约。
待到园中,满园山茶鲜红如血,顾清枳怔在原地,团扇遮住她奇怪的神色。
“快来呀,在这里。”有人在唤她,
顾清枳听出声音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是谁,拧着眉头往前走,突然,左右前后的血红茶花幻化成人脸,嘴中发出婴儿啼哭,向她扑面而来。
“啊。”顾清枳哭着从噩梦中醒来。
“卿卿。”坐在床边的男人将妻子揽进怀中,轻轻抚拍,“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卿卿别怕。”
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让顾清枳想起噩梦中的惊吓恐惧,她娇美的小脸上是残存的惊恐,眼中盈盈粉泪,止也止不住,很快打湿男人胸膛一片。
妻子哭得梨花带雨,慕瑾祯又是着急又是无措,“卿卿别怕,没事了,那些人全被抓起来了,卿卿想要怎么做都可以,是我不好,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顾清枳仰着小脸,泪珠滚动,宛如花间朝露,说话尤带委屈,“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