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宫里的谢贵妃也是有所猜测,不然钟秀宫的厨房也不会那么卖力,就连御膳房都被同行硬生生卷起来,近来也开发了不少新菜色。
遭到打趣的顾清枳并不理睬,专心品尝糕点,她吃得慢悠悠,最后拢共也只用了一块。由芸韵替她净手的时候,顾清枳想到刚刚的事,迅速回神。
“二公主似乎看不惯我。”顾清枳用的是肯定语气。
正倒了杯清酒自酌的慕瑾祯立刻放下酒杯,玉制的杯子在桌面发出玎玲清脆响声,在喧嚷的大殿中并不引人注意,只是贴身侍候的长云等人却是心里咯噔一声,
“她说什么了?”慕瑾祯眼神低沉,犹如被戳中逆鳞,发自内心的不悦。
顾清枳对他压抑的气势见怪不怪,她将当时的场景和对话复述了一遍,做出判断,“其实没说什么话,只是语气听上去惹人讨厌。”
她顿了顿,又有些自豪地瞥了一眼对面正在和人应酬的宣敏,“敏儿替我说话,把二公主气急了。”
顾清枳贴在男人身侧,清丽的芙蓉面笑得欢快,“不过二公主的驸马性子倒是温和。”
听着妻子有些天真的话,慕瑾祯心中的怒气都暂时压住,故意顺着妻子的话说,“那可得多谢皇嫂。”
他心里对宣敏的印象很不错,相较于妻子的另一个好友,秦王妃的性子稳重会照顾人,更适合和妻子作伴。
顾清枳听到皇嫂这两个字,有些别扭,悄摸摸地在桌下捏住慕瑾祯的腰间,“咱们各论各的,不行,还是按我这边称呼,皇嫂听起来感觉好奇怪。”
慕瑾祯简直是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看妻子的思绪这么快偏向另一个毫不起眼的话题,他心中对妻子的保护之欲到达了顶峰。
“私下里可以按卿卿说得来,不过若是在宫中或者其他场合,卿卿莫要忘记。”
慕瑾祯到底还是依着妻子的要求。
他顿了顿,将话题拉回原本的方向:“曦乐的生母是容嫔,秦王生母去世之后,圣上将他记在容嫔名下,也算是由容嫔照料长大的。”
不过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子府,连与生母的感情都不亲近,何况是一个养母。
顾清枳目光落在对面秦王的身上,慕瑾谦正态度倨傲地听着周围人的吹捧,她一看敏儿神情就知道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于是厌屋及乌,顾清枳对秦王也升不起什么好感,“所以她是因为你与秦王关系不好,这才针对我的吗?”
妻子话虽直白却正中问题症结所在,慕瑾祯微微颔首默认。
这些朝堂关系,早就是这对夫妻闲聊时候的谈资。顾清枳明了这位曦乐公主的出身,便不意外她的立场。
不过,顾清枳想到好笑的点了。
“难怪她听到敏儿说的话格外生气,原来是因为觉得自己受到背刺。”顾清枳作出恍然大悟的姿态,眼里的嘲笑却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慕瑾祯见妻子这才反应过来,低沉地笑出声来,惹地不远处的人都诧异看来。
这边落座不久,便有大太监传来旨意,圣上和妃嫔马上就要出席。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乎都检查起自己的仪态,端正起坐姿,在位置上一派正经地等待着。
顾清枳这边则是稍微和慕瑾祯拉开了点距离,直起腰肢,有些好奇地看向宫殿入口。
一直靠在自己身上借力的担子卸下,慕瑾祯却没有为这轻松感到开心,他不着痕迹地在桌下牵住妻子的手,便是向圣上行礼时也没有放开。
好在秋日衣裳宽大,不仔细瞧的话也看不出什么。
圣上是单独前来的,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几乎要飞出的金龙,威仪不凡,身后跟着的是谢贵妃和端妃,嫔位及以下的妃嫔并没有过来。
面对百官的行礼,圣上轻描淡写地摆摆手,“起身吧,今日欢宴,无需多礼。”
谢贵妃今日光彩盛人,她是江南世家精心培养的美玉,文雅才气,天青色宫装与发髻间镶嵌的温润明珠遥相呼应。
她随着圣上向上首走去时,瞥见行礼的顾清枳,柳眉轻弯。
在她后侧的端妃也瞧见这桩眉眼往来,她仍是热烈的绯色宫装,满头宝光,微微有些不屑地转过头,不看令人生厌的死对头。
待圣上并谢贵妃、端妃落座之后,众人才缓缓跪坐下来。
圣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按照常例,与文武大臣喝完一杯清酒,连词赋也没有,便淡淡地坐在上座,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气氛也沉闷下来,谢贵妃与端妃早就习惯,她们也算有默契,一个柔情安慰,一个天真逗趣,圣上的神色才松缓些。
不到半晌,圣上便从位置上离开,只命令中秋宴继续,他却消失无影。
圣上的行踪自然无人敢追问,宴会继续下去。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玉盘珍馐、金樽美酒、美人歌舞,气氛逐渐欢畅起来,声音也吵嚷开来。
顾清枳抬头看见上方,不止圣上,连两位娘娘也已经离开,她扯住慕瑾祯的袖子,向他指了指上面。
“圣上不喜宴会,尤其是中秋盛宴,每年都是如此。”慕瑾祯知道妻子要问什么,他眼里闪过嘲讽,只怕他那父皇正在长春宫守着死人的东西缅怀呢。
“我也想出去。”不等慕瑾祯起身,顾清枳就按住他的手臂,“你在殿内等我,我想自己走走。”
慕瑾祯无奈,“让芸韵和白曲跟着,不然我不放心。”
他有些迟疑地看着自己的大氅,秋风夜里更添寒凉。
未等他有所动作,顾清枳仿佛预知到一般,动作飞快地拎着裙子站起来,只来得及丢下一句,“我才不要穿。”
“那是何处?”顾清枳看向一处高楼,那楼高似可摘星。
守在宫殿门口的小太监一个机灵,弯下腰道,“回禀王妃,那是摘星楼,奴才虽没去过,却听人说上面伸手就能摘到星辰呢。”
顾清枳被逗笑起来,“莫不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那小太监头点地跟塞子似的,“对对,就是这么说,王妃您可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