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不开心，只宫宴一日，之后再让江南来的绣娘做几套新衣裳如何？”慕瑾祯心知妻子爱美，故意提起绣娘好让她转移注意。
不出所料，顾清枳转过头来，“府里来了江南的绣娘？”她一向偏爱江南衣裙的柔软飘逸。
“前些时日才到府上，是入过江南织物造的绣娘。”男人一个眼色下去，早有机灵的侍女呈上了绣娘准备的衣服式样。
“瞧瞧可有喜欢的，若是这些绣娘不合心意，就再换了。”慕瑾祯说得风轻云淡。
在他眼里，妻子自然值得最好的，便是专门官用的绣娘，也令人私留下几名手艺拔尖的绣娘。
看着江南特色的裙子式样，宫宴上要穿老气正服的郁闷一扫而空，顾清枳颇感兴趣地挑选起来。
三日后，宫中举办中秋宴，这还是顾清枳出嫁后头一回参加宫宴。
往日她一个五品文官的庶女，并没有机会出席这种盛大的场合。谢贵妃不放心这对小夫妻，一个过于宠溺，一个过于肆意，提前半个多月赐下一名嬷嬷。
这嬷嬷伺候过前朝太妃，对宫里的规矩再熟悉不过，有她提点，谢贵妃也能放心些。
为了不让护妻心切的儿子有所不快，谢贵妃专门去信，言辞婉约，其中意思却很明确。
这宁嬷嬷本就是要出宫养老的，若是清枳跟她合得来，便留在雍王府，若是合不来，就等宫宴结束让人离开。
也就是长工还是短工，全取决于顾清枳的看法。
自从顾清枳每月按时入宫，看望完谢贵妃便直直拐去藏书阁，这对婆媳的关系日渐亲近起来，偶尔顾清枳还会留在宫里午睡。
因着妻子和母妃关系拉近，慕瑾祯和谢贵妃之间也缓和不少。因此嬷嬷被送到雍王府时，男人也只是打量了几眼这位宁嬷嬷。
“王妃性子天真纯善，嬷嬷劳心看护。”
宁嬷嬷暗自咂舌，这传闻中雍王殿下甚是宠爱王妃，竟是丝毫不虚，她在深宫多年，自有一套看人的法子。
雍王殿下和圣上年轻时极像，都是冷漠寡情的性子。也正是如此，这位殿下动情时也是格外明显，和当年圣上看杜皇后的眼神一模一样。
宁嬷嬷被人领到正院，顾清枳所在的院子原本就是府里最大的地方，婚后更是因着她的喜好，又连通左右两侧的庭院，因此格外宽敞。
期间以宁嬷嬷的眼光看来，都有些心惊其中的奢靡。
顾清枳正在作画，她这几日爱上画竹，府里的竹子全被搬过来，眼下正对着郁郁青青的翠竹挥洒笔墨。
芸韵见有侍女过来门外等候，心知有事，悄声挪到门边，闻得是宫里送来一位嬷嬷，有些皱眉，朝宁嬷嬷看去，轻声道，“嬷嬷稍等，王妃正用心作画，不好打扰。”
她又转头招来一个侍女，“还不带嬷嬷去屋里歇一会儿吃些茶点。”
宁嬷嬷看得分明，这位王妃的贴身侍女眼里的警惕和敌意可瞒不过她，不过她倒不生气，有警惕心才好。
宁嬷嬷心里松了口气。她自然也有盘算，在雍王府养老可比她那些关系远到天边的侄孙奉养要靠谱多了。
雍王妃在宫里来往那么多次，性子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还是个天真的娇娇儿，被雍王殿下保护得密不透风。
谢贵妃那会儿挑人，她是专门走了林冉公公的路子，这份差事才落到她头上来。
因着打定主意要留下来，宁嬷嬷心里早把顾清枳当作主子，因此对未来的同僚芸韵的恶意丝毫不在意。
这年头，主子和奴才总得有一个要有心机，若不然，在宫里早就一道上黄泉路了。
正是雍王妃这样的性子，身边才得有几个恶奴刁奴才行。
等宁嬷嬷见到顾清枳时，已经是晚间吃过饭之后。
顾清枳刚洗过头，身后几个侍女正小心擦拭着她的湿发，听芸韵说起宁嬷嬷还在等着，不是很在意地说道，“那便让嬷嬷过来吧。”
宁嬷嬷是个端庄严肃的样子，不过对着顾清枳很是恭敬，“奴才见过王妃。”
顾清枳澄澈的眼眸看向这位嬷嬷，她轻声细语地，“嬷嬷起来吧，之后就要麻烦嬷嬷了。”
她身边伺候的人实在太多，经验丰富的嬷嬷也有不少，如今还能跟在身边的也就只有安嬷嬷和余嬷嬷两位，她实在不在意这些。
宁嬷嬷心下一松，总算是暂时安定，至于之后，她并不担忧，从容老练的目光和不远处的安嬷嬷、余嬷嬷对上。
三位嬷嬷都是笑着相互示意，心里却都是门清，这是位强劲的对手。
宫宴是酉时入席，慕瑾祯正柔声劝着情绪有些低落的妻子，“卿卿，用先点心垫垫胃，是你爱吃的。”
他对宫中的规矩再熟悉不过，这种宴会注定是吃不好的。
便是慕瑾祯耐心哄劝，顾清枳也不愿张嘴，她今日妆容很是精致，涵烟芙蓉髻，淡扫峨眉薄粉敷面，眉间特意点上小红春，清艳不可方物。
只是美人蹙起的柳叶眉，凭白增上几分愁意。
顾清枳侧过头，前几日生辰宴热闹一时，最后曲终人散才让人感到伤心。尤其是宋姨娘和两个好友一并离开，让顾清枳一直到现在都还有几分不适。
虽然知晓妻子容易脾气多变，慕瑾祯还是见不得她郁郁寡欢，动作有些强硬地将她揽在怀里。
“卿卿想见谁，明日都请来府里可好？”
顾清枳没什么精神地看了他一眼，低低应了一声，便缩在男人怀里假睐起来。
慕瑾祯低头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大手熟练地抚过妻子的脊背，好让妻子舒适一些。
秋风有些凉意，宫门口便隐隐听得远处夜歌寥寥，偶有几声丝竹。各家的马车有序停在宫门前，车马的银铃声很是清脆。
雍王府的马车停在最前面，顾清枳被扶下马车时，抬眼看向琉璃瓦的重檐，“我们来迟了吗？”
四周似乎都没有看见来人。
慕瑾祯自然地替妻子系上披帛，解释道，“我们来得正好。”
他伸手挡住顾清枳要解开披帛的动作，“有些凉风，进去之后再解开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