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芸韵整理她的嫁妆时发现的,当时她只是让人将那幅图放到库房,不过眼下却有些感慨,“不知道大堂姐被冷待的时候,是如何做好那一幅婚嫁图的,足有两尺宽呢。”
也正是如此,她难得生起怜悯之心。
宋姨娘则是眼神冷淡下来,疑心起这个远嫁的顾府女儿是不是别有心思。
两尺多的婚嫁图要想绣好,所花的时间至少半载,他们远离上京,消息传达如此不畅的情况下,还能恰好在枳枳成婚那段时日送来贺礼,如今归家也正好是枳枳婚后不久,莫不是想借着枳枳的关系求一段前程?
她在顾府多年,陪伴在顾渊成身边,也知道不少心机手段,她开始回想起顾清莲还在顾府时的样子和性格,印象虽然不深,却隐约记得是个温婉内敛的少女,倒不像个别有心机的。
顾清枳不知道宋姨娘心里掠过的阴谋,只是继续说道,“待我和夫君说一声,让他帮帮大堂姐。”
“不可。”宋姨娘条件反射地拒绝。
她这副反应让顾清枳很是不解,“娘亲,没事的,我嫁到雍王府,家中我能帮上忙的自然要出手帮忙。夫君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她以为宋姨娘是在担心让王府帮忙会不利于她和雍王的关系。
宋姨娘知道她的性子,将心里那些心思暂时按下不说,柔声劝着,“傻姑娘,你还没见过你大堂姐,就要出手帮忙,好歹要先问过人家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你说是不是。”
顾清枳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好吧,听娘亲的,等晚膳的时候问问堂姐好了。”
见她有些困乏,宋姨娘轻轻拍着顾清枳的背部,哼起常唱哄女儿入睡的小曲。在依恋的娘亲怀里,听着耳熟的曲子,顾清枳安心地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长久,还是宋姨娘柔声唤醒了顾清枳,并用含着花香的丝巾擦拭着女儿娇嫩的脸庞,“可睡饱了,真是个小懒鬼。”
顾清枳慵懒无力,娇气地靠在宋姨娘怀里,任由娘亲把自己当宝宝一样替她梳洗。
“好了,快起来换件衣裳,雍王殿下一直等着呢。”
顾清枳嫁人之后,顾府虽然每月不用专门采购她的物件,不过顾渊成思女心切,又总是惦记着她,因此仍然不时买些漂亮的裙子回来,因此宝珠阁里还有着时新的首饰和衣裳,供着顾清枳慢慢挑选。
她看了眼门外的夕阳,随手指向一件罗秀的白裙,素雅清淡,细节更显精致,裙摆被绣上朵朵玉兰。
宋姨娘又给她罩上一件嫩绿色的丝质小衫,恍若神仙妃子,不食人间烟火。
晚宴已经在正厅摆上,顾家二房也在其中,午间顾清枳他们来得突然,不好打扰,不过到正式的晚宴,若还是不来拜见,那就有藐视皇家之嫌。
顾清枳甫一出现,静坐的慕瑾祯便起身迎来,轻柔地扶着妻子,他那般冷峻威严的人物做起这等爱惜妻子的事情,竟然也丝毫不显得违和。
顾清枳往桌上扫了一眼,果然多出一个温婉郁郁的女子,眉目之间和叔母有些相似,不过因着身上的愁苦,倒是失了几分清丽。
老太太和田氏倒是不在,顾清枳知道老太太是身体不适,毕竟年纪大了,近些年身子一直不是很爽利,至于田氏,娘亲不让她多问。
她笑着和众人打过招呼,顾渊成和宋姨娘倒罢,二房哪里敢受她的礼,俱是站起来还礼不说,嘴上还要亲切地谢恩。
刚刚回府的顾清莲在其中很是格格不入,她从出生直到嫁人,顾府都还没有发达起来,一直到她这个堂妹出生,大伯官途通畅,顾府的门第才逐渐高起。
而她是的的确确作为小官之女长成的,甚至一度要做针线活来贴补家用。
正是如此,对于已经贵为雍王妃的堂妹,顾清莲其实有些害怕。
堂妹和宋姨娘还没来时,那位雍王殿下气势冷淡,虽然不时回应几句,但谁都看出殿下的心思不在这里,顾清莲悄悄看过去,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刺疼,再不敢偷看。
这位威严的雍王殿下,在堂妹出现的瞬间,身上的气场就发生了变化,两个人携手坐下,甚至低头私语,将众人都隔绝开来。
顾清莲将心里涌现的羡慕藏好,在赵氏催促的眼光中,开口和这位算不得熟悉的堂妹交谈,“这便是清枳妹妹吧,我离家的时候你才三岁多一点,如今却已是娉婷动人的女郎儿。”
她说话轻柔,虽然眼里带着愁意,却仍然散发着温和坚韧的气质。
顾清枳早就在观察这位大堂姐,看起来给人印象倒是不错,她弯唇笑道,“大堂姐离家多年,如今归家,是怎么打算?”
叔父叔母的脸色都是一变,只他们也知道这个侄女的性子,犹豫着没有出声。
顾清莲反而有些震惊,堂妹怎么如此直接,她自幼就学会察言观色,细看下来,座上的主人家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大伯依旧是一副宠溺模样,那位冷淡的雍王更是没有转开过视线。
她轻轻低头,声音哽咽起来,“妹妹也是关心我,只是我此番遭遇,实在让人心灰意冷,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到之后的出路。”
她抬起已经红透的双眼,渴盼地看着这位身份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的堂妹道,“若是堂妹有何主意,不妨说来,我必是愿意听从的。”
低头、哽咽、感恩、求助,这一套流程她使用得实在熟练,按着规矩,面对这一套,就算不愿帮忙,也该口带怜悯地安慰几句。
“大堂姐是这么想的吗?”语气寡淡,其中的随意实在明显。
顾清莲仿佛被重击一般,望向出声的堂妹,那双纯澈的杏眸依然纯澈自然,只是毫无悲悯之意。
顾清枳见她抽泣悲苦的模样,实在觉得乏味,有些后悔听从娘亲的建议,见面之前她还想象过这位大堂姐的样子,如今倒是有些失望。
可怜悲惨是真的,不幸也的确是不幸,就是少几分大起大落的色彩,让人毫无意外。
顾清枳凉薄地想着,还不如不见面,现在见过面,她心里倒是没有那么多可怜之意了。不过到底算是自家的姊妹,就是兴趣消散,顾清枳也没有真的从心地将其丢在一边。
“夫君。”顾清枳推了推身边人,“我们帮大堂姐找一桩和美的婚事吧。”
慕瑾祯此时才正眼看了顾清莲一眼,锐利打量的目光给人看透全身之感,他低下头抚着妻子的手心,“好,回头让容泽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