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其他人的讨论,顾清枳并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笑盈盈地牵着慕瑾祯在宝珠阁闲逛,每每路过一处,便要轻声细语地介绍物件的由来。
她虽然是家中庶女,但作为父亲唯一的血脉,向来被娇宠有加,又因为自小体弱,身边人对她也是呵护备至。
因此宝珠阁名副其实,其中的装饰和摆件让人一见就猜得出屋子的主人是被好好珍爱着的。
宽阔的庭院里错落有致地种植了桂花树、梅花等,虽然是冬日,没有花朵的枯枝上也被细致地挂满剪纸做成的花,甚至还有蝴蝶栩栩如真。
顾清枳不在的这几日,宝珠阁也依旧被好好打理着,屋里的摆件都维持着之前的模样,她爱抚地摸着自己很喜爱的摆件,一件件介绍着。
慕瑾祯认真地听她说着,这里处处充满了妻子生活的痕迹,仿佛也带上了妻子不受拘束的性子,他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身边有妻子在,男人便能很自然地挽起嘴角,整个人温和而可靠。
顾清枳颇为怀念地拿起一个玉质摆件,这摆件是用上好的白玉雕出一只小羊双蹄立起,捧着一颗汤圆往嘴里吃的形状。
回忆道,“这座青鸟抱珠还是爹爹送我的,爹爹特意在元宵节的时候拿出来,我记得当时开心了好多天,连之后生病吃药也是乖乖的。”
“你知道再之后怎么样了吗?”顾清枳突然笑起来,她眼眸弯弯,想到幼时有些乐不可支。
仅仅不到一个月,这座青鸟抱珠便被它左侧的物件取代,那是一架银鎏金花丝凤纹香薰摆件,其技艺之精湛华美,少有能及。
“这是当时爹爹纠察户部行贿案件时,立下功劳,圣上要奖赏爹爹,于是爹爹求来此物。”顾清枳当时也是爱不释手,连晚间入睡,都要摆在床边,不许人拿走。
当然,现在这些早就不再是她的心头好,顾清枳的心爱之物向来更替频繁。
她看着默默听她说话的男人,心生趣味,“你不觉得我过于喜新厌旧,是骄奢之性吗?”
“卿卿这样的性子很好。”慕瑾祯含笑摇头,语气坚定。
虽然妻子病弱,却因为双亲疼爱,生活上比常人更加快乐肆意。明亮自由,宛如掠水而过的白鹤。
顾清枳沉吟片刻,“也许吧,不过也有人说过我这样的性子对身边人不太好,很容易伤害到爱我的人。”
她嗤笑一声,显然对这句评语很不放在眼里。
顾清枳生来体弱,天然缺少一部分乐趣,最简单的夏日吃冰、冬日玩雪都是她不可即的玩乐。
可幸在,顾渊成与宋姨娘倾注心血教养她,在她身上从不吝啬爱意与银钱,顾清枳几乎从有意识开始,就知道此生在世,唯求欢愉。
那么谁有资格命她改了这个性子,从此复做闺阁贵女?
顾清枳想起那人说的话,兴致冷淡下来,将青鸟抱珠放回去,有些懒散地说道,“更衣吧,我有些乏了。”
慕瑾祯已经逐渐习惯妻子阴晴不定的脾性,他向来克制,即便心绪波动,也不可能让人察觉。
对于妻子这样喜怒形于色的表现,他不由得生出怜爱,虽然才比顾清枳年长三岁,却尤为可靠,柔声安抚,“那便小憩一会儿。”
两个人相拥在床上,侍女们都退了出去。
慕瑾祯本来没有睡意,不过身在充满妻子气息的环境,怀里又是妻子安静恬美的容颜,心中安心,困乏渐起。
男人收紧环在妻子腰间的手臂,力道控制地恰到好处,禁锢住顾清枳的同时又不让她感到疼痛。
顾清枳是真的有些疲乏,她主动往男人怀里缩,男子火气本就旺盛,慕瑾祯又自幼习武,身体更是火热,在冬日里像是个天然的暖炉,是顾清枳这种常感到寒凉的体质最喜欢的暖热。
慕瑾祯已然闭起的眼睛,在察觉到妻子的动作之后,又睁开看了一眼,确定妻子还在自己怀里,才放任自己投入这安逸的睡眠之中。
也不知为何,他多思敏感,常常少眠的体质在妻子身边仿佛失效一般,从新婚之夜开始,便可以安心地睡在妻子身侧。
相拥而眠的两人像是交尾的鸳鸯,自成一界,有种将外界隔绝开来的气场。
这场午睡一直到傍晚才结束,顾清枳懒洋洋地任由芸韵替她穿衣梳妆。
男子动作总是快一点,慕瑾祯已经坐在一边,含笑看着她,只是妻子还是睡得懵懵的,看起来尤为可爱。
因为在自家,顾清枳只是简单装扮一下,虽然说是简单,却也花费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她重新换上一套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挽着男人的手臂,一道去往正厅。
晚饭的口味是紧着顾清枳来的,倒不是顾府胆敢忽视雍王。
一来是雍王殿下的口味很难打听,王府防备严密,像这种程度的消息不可能会传到外面来;二是雍王殿下的侍从也专门来传过话,说是照着王妃的口味来即可。
顾府的主人本来就一颗心都扑在自己的女儿上,闻言更是顺从。
于是顾清枳看到满桌子的菜色之后,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爹爹,怎么都是我喜欢吃的。”
她当然不是因为这种已经享受这么多年的特殊待遇感到羞涩,只是这种父母的爱意被放到她还不是很熟悉的丈夫面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还有一些自得和骄傲。
这自然是值得骄傲的,慕瑾祯看着妻子神气的样子,目光柔和,虽然他没有享受过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但是他的妻子拥有这些美好的东西,那便足够。
“是我令长云与府里打了招呼,按卿卿的喜好来。”
男人好心的解释迎来妻子的娇哼和手臂上被捏的疼痛,他微露不解地巡视着众人的神色,娇弱的妻子怎么又生起气来,这回他是真的没有弄明白。
顾清枳不满地问道,“那爹爹本来打算怎么安排呀?”
顾渊成努力遗忘刚刚看到的关于女儿大逆不道地捏了好几下雍王殿下的场景,他深知自家女儿的脾性,颇为熟练地顺毛捋:
“枳枳想什么呢,本来就是打算分别按照你们夫妻两的喜好来的,殿下照顾你,特意嘱咐过,那自然全部按着你的喜好。”
顾渊成也知道男人有意亲近的态度,自然将话说得亲切和蔼,仿佛真的和平常人家的女婿一般相处,而不是位高权重的皇族。
慕瑾祯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好笑地低声说道,“顾大人自然全心全意都是惦记着你,若不是我是卿卿的夫君,怎会连带着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