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婚事一出,反应最大的却是秦王慕瑾谦。
秦王虽是圣上长子,却最不受重视。他生母只是个宫女,地位低微,生下他就难产而死。
圣上安排了容嫔抚养他,但是玉碟上他是没有记在容嫔名下的,连养子都算不上,更何况容嫔膝下还有一个活泼娇蛮的亲女,对他的关注更加少了起来。
如今三位皇子日益长成,不少人本来因为立嫡立长的缘故想要支持秦王。
但是秦王好大喜功,又爱权爱色,偏偏还是个优柔寡断的要命性子,让不少幕僚都弃他而去。
在雍王跟燕王两个弟弟都已经定亲的情况下,他却还孤身寡人一个,实在说不过去。
慕瑾谦自己心里也是不得劲,婚姻大事上没有人替他筹谋,阴沉了几日,还是门下幕僚出了个主意。
他虽然没有母妃替他筹谋,却还有父皇,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请父皇赐婚,还能多得几分怜惜。
慕瑾谦被说动了心,进宫求见圣上说了此事,圣上果然应下了,他面带喜色地离开。
却不知他刚走,圣上脸色就淡了下来,心里对这个儿子的印象又打了折扣,当朝没有嫡子,身为长子,却毫不果断,优柔寡断,尽是妇人姿态。
三月十六日,圣上赐婚秦王与宣家嫡女。
秦王听完圣旨,有些失望,宣家虽然门第不错,却是文官,怎么也比不过老二的母家谢氏啊,父皇怎么就选了宣家呢?
他却不想想,即便是选了武官家的姑娘,也是比不过燕王母家的。
这一日,上京很多人家都心思活泛起来,三王正妃都已经定下,他们没有插手的余地,不过这不还有两个侧妃的位置。
不少人都在盘点家中适龄的姑娘,琢磨要走什么门路才好。
燕王母家严氏、秦王养母容嫔的娘家、武伯府、晋林公,太多人家活动了起来,一时之间,宫中觐见的臣妇无数。
这其中,雍王母家谢氏安静地格外突出,不仅是谢氏,支持雍王的一众人等都没有动作,外人看来都觉得又稀罕又古怪。
谢氏心里也是泛苦,他们也想争取一个侧妃之位啊,说不定到时候就变成贵妃了呢。
即便精心教养的嫡女谢文斐不好做侧室,那谢氏枝大叶大,合适的小姐总也有不少的。不过没等他们心思动起来,宫里传来的消息就让他们心冰凉冰凉的。
谢贵妃的心腹音嬷嬷意外身亡了,这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消息在宫中被掩盖得密不透风。
只有被谢贵妃亲自传信的谢氏知道一点内幕,加上当日同在现场的谢文斐所述,谢氏也彻底歇了心思。
若是雍王依赖谢氏,他们还能有点话语权,但雍王本来就深受圣上看重,自身能力卓绝,门下幕僚也是能力出众。他们是借着谢贵妃才能攀附上雍王这条通天道。
雍王连对顾家那位小姐的些许不满都不能接受,竟然直接对谢贵妃的心腹动了手。
谢家老太祖对当今圣上的脾性有几分了解,此事能悄无声息地传到谢府,必也是得了圣上的默许。
圣上最忌讳皇子母家别有用心,雍王这一出格的举动,反而还合了上位的心思。
谢氏又哪里再敢用侧妃一事触怒雍王。
这回雍王门下除了谢氏都是没半点动静,这也让谢氏提起了心,敢情是所有人都被雍王示意了。
这要不是他们得了谢贵妃传信,怕不是要直愣愣地上去踩雷。
谢氏提心吊胆好几日,等雍王府议事,照常让谢家人参与,放下担忧的心,这事才算过去。
宣敏订亲之后,就不太去上京的宴会了,三人私下聚过不少次。
这一日,三个人约在了顾家,说起各自的婚事。
顾清枳眉目轻弯,带出一丝细愁。宣敏见不得她忧愁,何况还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不是秦王,也会是旁人,这上京的男子,我们都知道的。”
宣敏毫不在意地说起自己的未来夫婿,身为大文士之女,自小书香沁染,她自有一股傲气。
对这桩旁人来看是祸或是福的婚事着实没有太多在意,说到底她不追求情爱,皇子正妻对她而言就是一份当家主母的责任而已,与喜恶无关。
顾清枳知道好友是在安慰自己,她柔柔地将心中所忧道出:“敏儿,我知你无爱无惧,可世情薄,人心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我是忧心你。”她并没有说下去。
纪琳若心思灵敏,补充道:“这种事情也不少见,之前那杜皇后不就是如此。”
说到杜皇后的时候纪琳若放低了声音,显然这不是可以公开说出来的名字,也幸好她们谈话之前就屏退了侍女。
宣敏闻言心明,宛然一笑,她平日里向来端庄大雅,突然莞尔一笑,犹如梅花骤开,沁人心脾。
宣敏又是感动好友们对自己的担忧,又欣喜于好友们知晓自己的志向,一时之间,也忍不住柔和了面色。
“枳枳,琳儿,你们真是。”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世人看到的是繁华锦簇,父母亲友是忧心家族清名,唯有她的挚友,儿时相识,相伴至今,心意相通的两位挚友,才会真切地看到她。
仅仅是她,而不是旁的什么。
顾清枳和纪琳若因为家世仿佛,六岁的时候认识了彼此。紧接着当年七月,她们结识了宣敏,自此,相识相交相伴。
她们再懂得不过宣敏是怎样的人,洁白无暇如玉兰的女子如今要走进皇室这般的大染缸,她们身为友人,所忧所惧不过是初心消逝,斯人不再。
宣敏费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心情。
左右各自依偎在她身边的好友都默默等待着,不出声,却紧紧依偎着。
宣敏笑开,她是真的念头通达了,“我是真的想通了,不论他人如何,有你们在,我不会落到那番境地。
皇室又如何,我做我的高门主母,享我的人间富贵,读我的心爱典籍,管他权争利谋。”
她一番话说完,顾清枳和纪琳若都感受到她脸色轻松了不少,二人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今晨她们刚到的时候,宣敏一身沉闷,连带着她们都能察觉出那股子了无乐趣的气息。
故而,顾清枳才会和纪琳若抓住这件事情不放。
她偏爱人间欢愉,所求不过一生潇洒快活,他人所思所想于她不过云烟而已。
敏儿却不同,她得了家学熏陶,自幼钟情诗书,心有另一番天地,难以忽视身边人心脏污。更是佩服谢蕴居士身为女子之身却敢于开创于新诗风的事迹,若不是被家族束缚,敏儿的心愿便是做一采风仕女。
皇家于敏儿而言实在不是个好去处,幸好敏儿最后还是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