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宫里的规矩，每月十五皇子可以进宫看望生母。
慕瑾祯不紧不慢地走进钟秀宫，他与谢贵妃感情淡薄，已有两个月没有来过。这回一进来，便听见谢贵妃与一个女子说笑的声音。
慕瑾祯在殿外皱了皱眉头，这声音有些熟悉，应当是是谢文斐，谢家这一代长房的嫡女。
心里大致有了猜测，等走进去，慕瑾祯眼神冷漠，一双锐目令人不敢直视。
谢文斐还是一身青色衣裳，身上钗饰不多，只简单地在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玉钗，别致又不失雅致。
她正在认真听着谢贵妃说话。见到雍王进来，连忙站起行礼，她长相端丽，低头行礼的时候露出了洁白的脖颈。
“文斐见过雍王殿下。”
慕瑾祯简单向谢贵妃行完礼，示意她起身。
谢贵妃笑着看他们互动，等慕瑾祯坐在另一侧之后，才笑着说：
“真是巧了，前几日大哥信里说文斐从别院回来了，我就叮嘱了一声让文斐进宫来给我看看，结果你们俩就撞在同一日了。”
谢文斐低下头，任谁都看得出她的脸已经红了起来。
音嬷嬷在一边凑趣道：“这不正是缘分，殿下跟文斐小姐是嫡亲的表兄妹，关系可远比旁人来得亲近。”
音嬷嬷还想继续说，却感受到一股冰冷刺人的目光，她看过去，却见雍王殿下正看着她，仿佛她是个死人一般地看着她。
音嬷嬷腿都软了一下，声音卡住，没能再说下去。
气氛安静下来，谢贵妃的脸色微微一变。
谢文斐向来识趣，她是谢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嫡女，她又是雍王殿下的嫡亲表妹。从前她也想过若殿下是她的归宿，那她的人生就会完美无缺了。
可从圣旨赐婚之后，她便不再奢望，男子的深情也是伤人的。
就连那般冷漠冷情的雍王也会主动求娶一个姑娘家，她能猜到雍王一定是把那位顾小姐放在心尖的。
谢家还有人不死心，即便是谢贵妃也想着顺水推舟，可是今日雍王的表现就是彻底让人死心了。
雍王能力出众，深受圣上看重，谢家的支持只是锦上添花，却不是必需的，若是惹恼了雍王，谢家才是承受不起后果的一方。
她是谢家嫡长女，此时也该给出态度了。
谢文斐温柔地笑道：“嬷嬷言重了，雍王殿下乃千金之子，文斐心里是极尊敬殿下的。”
殿里的气氛才好转起来。
慕瑾祯在一旁喝茶，不论是他母妃还是谢文斐开口，他都很少应声，也只有刚才音嬷嬷说话的时候，他的反应最大。
等坐了一会儿，慕瑾祯就起身告辞，“母妃，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不等谢贵妃出言挽留，就看向谢文斐，带着一丝警告，“谢小姐不妨在这儿多陪陪母妃。”
转身就毫不迟疑地走出了宫殿。
雍王离开之后，谢贵妃脸上神色莫名，谢文斐也不再言语。
慕瑾祯带着点冷意走在宫道上，他人的试探对他来说早已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寻常，即便是来自血脉亲人的试探，他也处理得得心应手。
但不能是她，不能针对她，听到那些话里话外隐射顾清枳的言语，慕瑾祯便止不住冒出怒火甚至是杀意。
他不是善良的人，他的内里就跟外表一样，冷酷多疑，即便音嬷嬷是他生母的心腹，此刻已然动了杀意的他也没有想要放过她的意思。
“这么巧啊，二皇兄。”这声音有些轻佻，却很有辨识度。
敢在皇宫内这般放肆的人只有三皇子慕瑾容。他的母妃严氏是大将军严擎举之女，被封为端妃，仅在谢贵妃之下。
皇室中没什么亲情，慕瑾祯对这个皇弟有些忌惮，不动声色地招呼道：“三皇弟这是要去俪华宫？”
慕瑾容身穿紫色衣衫，他容貌俊美，又时常带笑，很像不知愁的世家公子一般。
听到慕瑾祯的问话，他也是大方承认还主动解释了一番：“这不好久没见母妃了嘛，不过你速度倒是快，催得母妃也开始着急本王的人生大事了。”
慕瑾祯了然，他们兄弟三个年前刚刚被封王，身上都没有婚事，他最先确定亲事，大皇子和三皇子按照规矩也应当确认婚期，好按序完婚。
不过大皇子慕瑾谦生母早逝，说是养在容嫔身边，也是几近无人替他筹谋这些事，真正急着相看京中姑娘的也只有端妃了。
三皇弟与何人结亲，他还是要关注一下的，眼下慕瑾祯就顺着话说道：“那便祝贺皇弟寻到良缘了。”
慕瑾容看着慕瑾祯远去的身影，笑容依旧，等走进俪华宫之后，他还是那个潇洒快活的燕王。
端妃此时被一堆画像包围着，愁容满面，见了他就连声抱怨起来。
“你说这雍王怎么回事，一声招呼不打就给自己找了个王妃，本宫哪里能一下看过来那么多姑娘，偏偏圣上也催，真是。”
端妃继承了大将军的脾气，也是心直口快又脾气火爆。
圣上年轻些的时候对她的性子还有些新鲜，年龄大些，就没有更鲜嫩活泼的姑娘讨喜了。
端妃也慢慢沉寂下来，不过在自己儿子面前，她更多时候还是年轻时的那副样子。
慕瑾容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下，笑道：“圣上是信任母妃的能力，又不与母妃见外，这才有催促之语。母妃现下有哪些人选？”
选择何人为妻，他其实无所谓，既然慕瑾祯都敢求娶自己喜爱的女子，他虽然没有喜爱之人，却也不屑依靠妻子的娘家。
有合适的高门贵女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端妃是满心打算选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媳，她细细将心中的人选说出来。
一个是宣敏，宣敏是大学士之女，且才色双全。
一个是杜皇后母族的杜南昕，杜家大概是想再来一位杜皇后，因此对这位长房的嫡女是花了大力气培养。
还有一个便是端妃自己的私心了，正是她娘家的侄女严兰芮，亲上加亲，也是件不错的事。
慕瑾容点点头，这人选也可见端妃是尽了心挑选的，私心虽有却不多。
上京只论自身出色的女子很多，雍王一心求娶的那位顾小姐就很不错，容貌倾城，自身才华出众，在上京有不少人倾慕。
但还要兼备家世高贵的就那么几位了。
慕瑾容首先就排除了严兰芮，他不需要一个来自母族的妻子。
宣敏和杜南昕二人家世仿佛，都是上京兰心蕙质的女子，但杜南昕与早逝的杜皇后同族。
慕瑾容与杜南昕有过一面之缘，想到那个女子眼中的野心，加上圣上对杜皇后一族的宠信，很快就有了决定，“就这位杜小姐吧，我记得宣家小姐跟顾家那位小姐关系不错。”
他却唯独没有给出不选严兰芮的理由，端妃想着族人的劝说，有些犹豫地劝道：“兰芮那丫头从小就对你。”
未等她说完，慕瑾容就笑着说道：“母妃，可别耽误表妹议亲，我记得陆家大公子对表妹似乎有好感，可以接触一下。”
端妃看了他一眼，沉默应下。
等慕瑾容离开之后，她才叹出一口气，有些嘲讽道：“本宫从前还笑谢贵妃对亲子也要那么小心翼翼，却没想到如今本宫也是这般了。”
她一向都骄傲昂首，从不低头，这时却任由自己不顾形象地靠在桌上，亲近的侍女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都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