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看着漫天重重的法阵,那个男人就像运筹帷幄的将军,神色冷峻,被簇拥在一团团火苗之中。
他踩着法阵,找了一棵位置算是不错的巨大松树,靠着树干,一副准备和这些山贼们玩起猫抓老鼠的游戏的模样,
现在的场景已经展开了一幅,由人逐渐变成点点星火,变成翩翩飞絮的油画……
“快,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那么一声,山贼众人顿时如走兽而散。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跑,都有一团拳头那么大的火球跟上他们,然后以他们自身的养分化作助燃剂,一个个瞬间就化作了火人,不断地哀嚎,挣扎,最后化为灰烬。
而之前的绿头布伙计,几经闪躲后,轻轻一笑,出其不意地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光头头领看着属于自己的那团微小而又致命的火焰正向自己飞来,眼球一转,便抓起了06挡在自己的面前。
“嗯……已经不能算【火球术】了吧,那这招就叫【火舞旋风】吧!”
“由术见法,便不再拘泥于形式。
散。”
张怀民背着手,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那团火焰便四散分裂成更小的火焰,绕过06,点燃在了光头的身上,疼得他直接丢下06,下意识地就在地上打滚。
06被这么一抓一丢,却丝毫没有什么反应,全程地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张怀民,看着这漫天赤红色的“火雪”。
人体肌肉、毛发的烧焦味顿时弥漫在周围,而那些四处奔跑,打滚的火人也不断点燃着周围的草木。
就在火焰即将蔓延到06脚下时,却被另一团颜色偏淡的火焰给包裹住,使她不再感受到周围的炙热。
“尊贵的……法师老爷,请宽恕我……我……愿意成为您忠实的仆从啊!”
光头由于等级要高一些的缘故,依旧在久久地支撑着,在地上一边儿打滚儿,一边儿如傻猪般哀嚎。
张怀民清了清嗓子,刚想朗声说些什么,但是自己站立的那棵松树却经不住他身边的高温,逐渐碳化成灰。
于是一脸自信的张怀民还没反应过来,便一脸自信地从十几米高的树上自由落体。
“duang!”
“哎哟!”
张怀民心说道:
切,一般疼的感觉罢了,不过些许风霜……
嗯对,一点都不疼,只不过的是这下又出丑了!
张怀民缓缓坐起身来,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神色,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他他额头上的汗珠。
忍住!忍住!这有什么疼的,一点都不疼!
表情千万要绷住,不然这下人可丢大了!
这TM可是老子挨了6轮打,才换来的装逼机会,千万要完美谢幕啊!
哎,不是,光头佬你怎么还不死啊!你快点死啊!
张怀民坐在地上左腿弯曲半立,左手靠在膝盖上,捂着脸,仿佛一个落寞的无敌剑客。
终于,光头化成了一堆灰烬,周围也已经被火焰烧毁殆尽,成为森林中,诡异的一处空旷的,赤黄的土地。
正在偷瞄的张怀民如释重负,收起了漫天的法阵,蔓延的火焰却离奇的熄灭。
随后张怀民“斯哈斯哈”地呻吟了起来。
“你……你没事吧?”
此时06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问道。
“呃呃……区区小伤罢了。”
张怀民眼神躲闪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
06看着张怀民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放心了不少,但随即心里就是如浪潮般压抑。
她楚楚动人的脸上,如欢喜,如凄凉。
清晨的曙光开始撕裂夜空,东方的远天泛起鱼肚白。
06动了动嘴唇,像终于从嘴里挤出话来一般:
“你想起名字了吗?”
“嗯……怎么说呢,大概算是想起来了。”张怀民挠了挠头,咧着个嘴,露出皓齿,笑嘻嘻道。
06突然感觉到一阵呼吸急促。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张怀民,【张】是姓,【怀民】是名。”
06双眼放空,呆滞在原地,然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不顾身上的伤情,仓皇地跪下,头触地,求饶:
“大人,请原谅我。我无意僭越……”
“害,这有什么僭不僭越的,不就问个名字吗,,快起来吧,咱们该回去了。”
张怀民打了个哈哈,此时主打的就是一副意气风发,得意自在,苦尽甘来,
说罢就要去扶06,可就在触碰到她玉藕般的双臂时,她微微颤抖着,竭力地压着身子,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张怀民愣了愣,似乎打了个寒噤,又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贵族才有【姓】。
障壁。
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张怀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希望06像之前那样跟自己相处,虽然也不可能让她当老婆……
“还记得,我这两个月给你和你弟弟,讲的那个故事吗?”
“回大人的话。记得。”
“我……并非是贵族,尽管我有姓名。”
张怀民突然又转移了话题,缓缓盘腿坐下,靠在正处于跪拜姿势的06身边,然后像是回忆和感叹地接着说道,
“我也许就是那个可笑,疯狂的骑士……堂吉柯德。
我不知道为什么,本该理所应当拥有的东西却需要别人的允许和施舍才能拥有。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姓名不过是每个公民出生便有的,最基本的人权。
在我的认知里,【姓名】用最简短的字符,就可以展开万千画卷,
也许是麦田里,被农民疏忽的,仰望天空的野生向日葵;
也许是星空下,遥远呼喊里的,亲人寄托的祝福与相思;
可以是风,可以是浪,可以是天涯,
也可以是明月。”
06缓缓地抬起头来,似乎忘记了下位者的那种恐惧,看着眼前相处亲切,柔和的男人,想起他讲述了两个月的那段骑士故事。
刚刚他讲述的一切,在此刻都成了那段故事里的景象。
张怀民侧过头,看着06流沙色的眼睛,轻轻地笑道:
“对于,今晚……哦不,昨晚你问我的那个问题,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06已经直起身子来,以“鸭子坐”的姿势,抽泣着点了点头。
此刻,晨阳已经摆脱了山岗,赤红的它染黄了一片云天。
张怀民看着日出,揉了揉06的头。
06擦了擦默默流出的眼泪,手上的灰尘弄得她成了一只花猫,她啜泣道:
“那你的呢?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张怀民看着06愣了愣,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毕竟刚才他说自己的姓名时,用的是汉语,这几个字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很难解释……
怀民……
他转过头,又看向日出,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个骑士,
一个属于所有人的骑士。”
张怀民微弱的声音,在此刻却让06振聋发聩。
空中依旧残存着星火飞絮,在这晨辉之下,翩翩而舞。
面对此情此景,张怀民嘴角微微上扬,缓缓从戒指里拿出皮纸和水笔,和06一起无声地坐在一起,空气中只有他“簌簌”地描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