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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
小宝尤其开心。
勤快得像只小蜜蜂,给亲姐、表姐、表妹盛饭,夹菜,忙得不亦乐乎,都顾不上自己吃饭了。
四个女孩被小宝逗得合不拢嘴。
气氛融洽,欢声笑语。
这时大门又被“啪啪啪”拍响,声音的密度响得让人心慌。
哪有这样敲门的,报丧啊!
左小慧心里腹诽。
小宝颠颠的跑了出去。
“小宝啊,你妈呢,快快快,快喊你妈,你外公突然倒了,情况好像不太好啊。”
一个气喘吁吁的陌生急切男声传来。
左小慧的心“突”了一下,心沉了下去。
左小慧忙跑了出去,门外是一位面色焦急的面善大爷,她见过,是外公外婆家附近的邻居。
“大爷,我外公现在身边有谁?情况严重吗?没有送医院么?”左小慧忙问道。
“你外婆在身边,你外公倒了,脸色很不太好,你外婆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哭,也快站不稳了,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没办法啊。”
左小慧二话没说,赶紧跑上楼,去小宝的房间翻找了起来。
还好,车钥匙就放在抽屉里。
左小慧抓起就跑,不小心把椅子撞翻在地,膝盖猛的一痛,左小慧也顾不上了。
楼下,几个小的已经急得呜呜的哭了起来。
乱成一团。
“姐姐,妈妈和陈叔叔都不在家,这该怎么办?”看到姐姐小宝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忙跑过来问。
几个女孩也围了过来,神色焦急地看着左小慧。
左小慧平复了一下心绪,“李欣你骑自行车去安市大学找我妈。
李荣你去灯泡厂找舅舅。
你们三个小的就乖乖的呆在家,哪也不要去。
我会送外公去安市省立医院,大家不要紧张,都要注意安全。”左小慧说完,车钥匙插了进去打开了车门。
坐上驾驶座,左右看了一下倒车镜,下意识的想移动一下座椅的位置,发现座椅都是固定死的。
左脚试了试离合的位置,轻踩了上去,试了一下脚感,太久没有开手动挡的汽车。
手有点颤抖,第一次拧动车钥匙居然没有打着火,用惯了一键启动,用钥匙打火还是学车时用过。
稳了稳心神,深呼吸,第二次拧动钥匙,双脚跟着配合,车子震颤了起来。
还好,虽然没有了肌肉记忆,但还有灵魂记忆。
几个孩子虽然都瞪大了眼睛,小宝还是很有眼色的上前把铁门敞开。
左小慧摇下车窗,示意上门报信的老人上车。
老人也没顾得上手上的自行车了,直接丢开手,示意小宝扶住后。
就打开副驾驶的门,哆哆嗦嗦地坐了上来,左小慧探过身子,帮老人的安全带给扣上。
左小慧庆幸让老人上了车,刚才着急,居然没有问清楚人现在在哪,下意识的就认为是在家里,毕竟这是大中午的。
结果还真的就不是在家里,厂里效益不错,有间废弃的仓库最近改成了老年活动中心。
这几天李父早早吃完午饭,就过去找老伙计下象棋,今天还没有开始下几分钟,人就向后仰去。
幸好被后面观棋的人扶住了人,沒有摔在地上,几个老人吓得不轻,赶紧去李父家找人。
可家里只有李母和两个孩子,李母过去见此情形吓得六神无主,拜托老张去找小女儿李倩。
左小慧叹了口气,重踩油门,换档。
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
十分钟,车子开到了老年活动中心的门口。
还没下车就听到了哭声,闹哄哄的围满了人。
差点没把左小慧给气死,“人命关天,大家赶紧让一让。”
这么多人呐,为什么不能先找一下厂里领导及时把病人送进医院?还围着病人和病人争夺氧气。
外公脸色苍白的被外婆抱在怀里,边上还有呕吐物,四肢还有轻微的抽动。
左小慧探了探鼻息和脉搏,还好,都有。
只是意识不清,属于浅度昏迷吧。
李母看到外孙女,一把就把左小慧的手给抓住,哭得伤心欲绝。
左小慧此刻也顾不上安慰外婆了,检查了一下外公口腔里没有呕吐物,赶紧请围观人群中几个稍年轻力壮的人,把外公抬进车里。
安排外婆先坐进车里,让外公的头枕在她腿上,那位报信的张爷爷自告奋勇地坐进了副驾驶。
无暇顾及围观人群的吵闹与指指点点,这次车启动的比较顺利。
20多分钟后车开进了安市省立医院的急诊室门口。
外公立马就被几名医生用担架车送进了抢救室。
这时左小会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汗湿,阵阵凉意让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刚才自己只顾扶着外婆追赶医生,好像车门都没关沒锁。
“孩子,车钥匙拿着,小轿车爷爷已经帮你锁好了。”张爷爷把车钥匙塞给左小慧。
左小慧深吸一口气,鞠躬感谢。
嘱托张爷爷看好外婆,车还拦在急诊室的门口,她要下去把车挪开。
迎面刺骨的北风,兜得左小慧一个透心凉,当时出门着急忙慌,没来得及围围巾,换厚棉袄。
把车挪到一辆120急救车旁边,原来这个年代已经有了急救车。
回到急救室门前。
外婆还在抽抽噎噎的哭,嘴里不停地念叨,“平时都是好好的呀,中午吃饭也正常,还喝了一大碗的精肉汤,怎么就倒下去了呢?没有一点征兆啊,怪我,都怪我,我应该看住他的......”
左小慧只能轻抚着外婆颤抖的背,“外公会好的,外婆,一定会好的。”
外婆此刻整个人的精神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外公大概就是她的天吧,她觉得她的天塌了。
面对生老病死,人类总是那么无能为力,任你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还是渺小如蝼蚁。
左小慧此刻的心空落落的,浑身也冰冷。
“呜呜呜......妈,我爸她怎么样了啊?听到这个消息后,快把我吓死了,一直好好的,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呜呜呜......”李瑶满脸是泪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母嚎啕大哭。
哭声在空荡荡的医院走道上回荡,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左小慧默默的退到另一旁,楼下一片光秃秃的,绿化带没有一点绿意,来来往往的人在寒风中佝着背,行色匆匆。
没一会儿,走道上又传来了紧急的脚步声。
李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当听到外甥女说女儿是开着院子里的小轿车走的,她整个脑子嗡的一声,似乎神魂俱灭,整个人被恐惧吞噬,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可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跑,浑浑噩噩的被陈岩带到了医院,她怕祸不单行......
此刻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地站在那,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这孩子她是怎么敢的啊。
左小慧一转身,就见她妈扑了过来,状若疯魔,对着她就打,拳头如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但拳头却绵软无力,最后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似乎是怕她会消失,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流入左小慧的脖颈,烫得左小慧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小声的呜咽与悲鸣,像只害怕失去幼崽的母兽。
左小慧的心蓦地一痛。
“对不起,妈,我在呢,我好好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鲁莽了,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左小慧轻声在母亲耳边低喃。
李倩放开女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儿,心才彻彻底底落回肚子。
想起抢救室的父亲,心又提了起来。
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一名年轻的护士走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
众人都围了过去。
“病人抢救及时,生命特征已稳定,后续会做进一步的检查,具体情况等会医生会和你们沟通,哪位家属跟我一起去办一下手续,缴下费用。”护士脆生生开口。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李倩准备跟过去,被陈岩拉住,陈岩拍了拍媳妇儿的手,示意他去,李倩也没有拒绝。
这时,李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到儿子过来,李母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了下来,在过道的椅子上瘫坐了下来。
兄妹几人围着母亲,轻声细语安慰。
左小慧看着这一幕,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这年代大家都追求多子多福,家庭出事了,可以一起商量,一起互相取暖。
这时候抢救室的门彻底打开了,李父被推了出来,人已经清醒,精神状态还好,不过脸色依旧苍白。
李母踉跄着就扑了过去,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李晖和李瑶一左一右搀扶着母亲。
看着哭泣的老妻,李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左小慧扶着李倩向医生询问李父医情。
医生建议李父做一个脑部CT,根据病人送来的症状,还有病人后来清醒的时候表达出的平时症状,像双手经常发麻,走路突然失衡不稳,偶尔头还会有晕眩感。
医生怀疑李父患有脑梗,当然需要CT的进一步确诊。
后来,左小慧才明白,为什么医生要求病人做一个CT会解释那么多,因为这时候做一个脑部CT的费用居然要200块钱,和几十年后的费用相差不到三倍。
普通家庭根本就做不起这个检查。
社会保障系统不完善,不管是哪个年代都病不起。
李父又被推去做脑部CT。
等了几个小时,结果出来了,几人凑在一起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病情。
诊断意见:“双侧半卵圆区缺血灶”
看不出啥名堂,只能拿着报告单先去找医生。
医生接过报告单,神情还算松缓,病情不是很严重,轻度脑梗,暂时采取保守治疗,定时复查,平时多注意锻炼休息,饮食尽量清淡。
开了一些的药。
没有安排住院,李父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些热水,直接就准备回家了。
这时候左小慧倒霉了。
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李父的病情牵引。
如今都反应了过来,这孩子简直胆大包天呐,居然连小轿车都敢动。
“你这孩子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真是无法无天了,那小轿车也是你一个孩子能碰的,如果出事了,那该怎么办?”李晖知道后下巴都快掉了,拍着脑袋后怕不已。
“我知道你这孩子有能耐,但这多危险啊,咱厂里的小轿车,司机小王平时碰都不给别人碰一下,不过你居然真的给开起来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李瑶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厂里的王驾驶员平时从不拿正眼看人,什么事都不用干,光开一个车就能拿高工资,这丫头居然也能行。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我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稀里糊涂的就坐了你这孩子开的车,天呐!妈呀!这......吓死个人呐!”李母一直浑浑噩噩的到现在才反应了过来,捂着胸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倩此刻看着女儿一言不发。
陈岩虽然没有说话,眼神却如X光,不时向左小慧扫来。
左小慧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统一的回复,“那个我一直对机械比较感兴趣,大学期间研读了几本关于车辆的书籍,清楚了轿车制动的原理,这次又亲眼见证了陈叔叔的实操,理论联系实践,心里也有了把握。
当时情况又万分火急,我忧心外公的病情,也没有多想,咬紧牙关就硬上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做事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没办法,她也是尽力解释了,人命关天,当时她也没有多想。
关键时刻,李父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护在左小慧的身前,“你们不要骂她,这孩子那是救了我一命呐,这孩子做事一向有分寸,从来就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们不懂才会害怕。”
李父听说是外孙女亲自开着小轿车送他来了医院,精神气也好了很多,这一刻,这位唯物主义的老教师,他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这孩子就是他的福星,他命不该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