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看着院门口越来越小的人影,终于忍不住一把把女儿揽进怀里泪如雨下。
在颠簸摇晃中看着渐渐远去的村庄,脖子里传来的一滴一滴的湿意,左小慧鼻子酸涩,眼前模糊一片。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入到这个世界。
拖拉机差不多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在县城汽车站对面马路边停了下来。
左志远快速熄火跳下拖拉机,拿下行李,抱下女儿,扶下妻子。
“远哥,你回吧,队上还急等着用拖拉机呢,我们自己能行的。”林倩担心误了村里的事。
“傻媳妇儿,也不在乎这点时间。”左志远说着提起包袱护着妻女就往车站走去。
县城汽车站不大,只有几间一层起脊屋顶房子,售票窗口只有一个,排队人不多。左志远排队买了一张成人汽车票,一张儿童票。
左志远提着包袱把妻女送到等车点,把包袱交到妻子的手里,看着妻子通红的眼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痛意瞬间向四肢百骸蔓延。狠狠的抱了一下妻子,随即放开,咬着牙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丈夫渐渐远去的背影,李倩终是忍不住,双手捂着脸慢慢的蹲了下去。
左小慧走过去轻轻的抚着她颤抖的后背。
左小慧脑海不由得想起了木心写的那首《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终于上了车。
左小慧望着窗外不断向后逝去的景色,眼角余光中,李倩周身被离别的悲伤笼罩,还沉浸包裹在自己的情绪中。
左小慧只有淡淡的惆怅,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深切的离别悲伤。
前世的自己,生活节奏明明那么快,生活中的一切却都是淡淡的,没有过强烈的情绪,没有浓烈的情感,活过的痕迹真的平淡,如今能想起的只有的疲倦。
到达哈市火车站,欧式建筑楼体上的大钟显示是十点钟,上次下火车时太累没有注意,原来哈市火车站居然是欧式建筑,带着浓郁的欧式复古味道。
哈市火车站应该建于1898年,风风雨雨沧桑了几十年,岁月变迁,这座老火车站承载着历史的悠悠记忆。
这次到火车站排队只能买到两张硬坐票。
还是拥挤的人群。
检票了,李倩需要腾出手来拿车票,便叫左小慧一定抓住她的上衣边,“可要攥紧了!”
左小慧便按她的叮嘱,紧紧攥着她的衣边,跟着李倩向前挪。那个望不见头也寻不见尾的队伍拥挤得很。李倩不时的低头看女儿一眼,生怕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还有人在队伍中不停来回挪动,许多的提包、袋子从那些人的肩上、腕里垂下来。李倩左右前后地看顾着,生怕那些人的包裹挤疼了女儿。
终于挤上了她们的那节车厢。火车的特点就是拥挤。座位上坐满了人,过道里也被大大小小的提包、行李、兜子、袋子摆得水泄不通,而提包、袋子上面又坐满了人。没有挤到前面上车的人实在没处坐,就扶着座位站着。好不容易挤到属于她俩的座位,把包袱塞到座位底下,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这从哈市到安市,要三天两夜的行程。这回在硬座车厢,看样子上厕所倒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还有车厢里到处弥漫着怪味让人恨不得嗅觉失灵。
左小慧还好一点,困了往李倩的怀里一躺,可以安心睡会。车厢人多乱糟糟的,李倩非常警惕,一刻也不敢松开女儿的手,困了只能闭眼假寐会儿。
两人怕上厕所,也不敢多吃多喝。
好不容易熬到安市,两人都瘦了一圈。衣服脏兮兮皱巴巴,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头皮上,估计她俩现在也臭不可闻,不过“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左小慧她现在自己是闻不出身上的臭来。反正就像两个逃慌的乞儿。
还好,年长的人力车夫没有拒载,花了6毛钱,把她们送到家。
一进院门,把在家的李父李母吓了一跳,瞧她俩这狼狈样,以为李倩带着孩子被婆家磋磨了。
什么也没敢问忙烧水做饭,心疼的不行。
“小倩啊,这趟回去是不是不顺利呀?跟妈说,是不是被欺负了?”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母女两人,李母小心翼翼的问。
“嗨,想什么呢,妈,我们是坐了太久的火车,车上人多拥挤,不敢吃不敢睡。小命都去了半条。吃完了,我们赶紧睡一觉,我眼都睁不开了。”李倩喝完碗里最后一滴汤说道。
“那火车就像一条吃人的绿皮精怪。吸食了我们大半的精血,又把我们吐了出来。外公外婆,你们是不是被熏的不行?”左小慧吃了一碗汤汤水水的面条,也恢复了一些精力,可以开玩笑了。
“哈哈,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拟人手法用的很贴切啊!”李父李母被逗得哈哈大笑。
呵呵,瞧这二老,很有职业习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