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北泽宋府。
宋府内近日弥漫着的紧张气氛终于在今日达到了极点——宋夫人快生了。
府内忙得是不可开交,但确是忙中有序,厨房内该烧热水的烧热水,该煮汤的煮汤,一行的丫鬟端着热水、拿着毛巾往产房去送,脚下生风,步履不乱,盆中的热水稳稳当当,一滴不洒。
宋老爷在产房外来回踱步等候,听着产房内宋夫人叫唤得撕心裂肺,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府中的老夫人在产房外搭了把椅子端坐着,手紧紧攥着帕子,一言不发,默默等着她的嫡孙来。
稳婆此时在宋夫人身旁指导,吩咐两个力气大的丫鬟一左一右扶住宋夫人,好让宋夫人站着生,又教她深呼吸,放松,再用力。待宋夫人没力气时,又喂她喝下一碗定心汤。
生孩子足足有三个时辰,宋夫人才终于把孩子生出来,已是疲惫不堪,被扶到床上时就睡着了。
产房外听得一声婴儿啼哭声,老夫人顿时就站了起来,激动地说:“快,快把乖孙抱过来让我瞧瞧!”,而宋老爷想进去瞧瞧夫人如何却被下人死死拦住,“老爷,产房污秽,您身体贵重,进去不得啊!”
产房打开,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报喜了,“恭喜老爷,老夫人,母子平安啊!”听得此话,宋老爷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急忙问道:“淑慧如何?”
“夫人无碍,只是累得睡着了。”一侍女答道。
一旁抱上孩子的老夫人喜上眉梢,对着宋老爷说道:“瞧瞧,淑慧给我们宋家生了多乖的孙女,安安静静的,比老爷你小时候乖多了。”
我一个22岁的成年人,怎么会闹腾呢,像平常的小婴儿哭哭啼啼实在是太丢人了,安静的南星忍不住心中吐槽。
老夫人仔细瞧着南星的眉眼,又说:“这孩子的模样真是像老爷。”她真是越瞧越喜欢这个孙女了。
南星表示不解,她以前看过新生的婴儿脸都皱成一团,所以老夫人是怎么从一张皱巴巴的脸上瞧出她像老爷?
南星望了望她的便宜爹,眨了眨眼睛,突然就觉得像老爷也挺好,谦虚一点的说法是,她的便宜爹有点小帅啊!
他是浓眉大眼,一双桃花眼又含情脉脉,鼻梁高挺,嘴唇红润,身形高大挺拔,真的很帅啊!
宋老爷走过来看着南星,乐呵着回道:“那这孩子性子像淑慧。”,拂了拂袖子又说,“这相貌要随淑慧才好,随我的话岂不磕碜!”
这话惹得周围人忍不住扬起嘴角,却也不敢笑出声来。
这自然是几句玩笑话,宋老爷也是风流倜傥,气质不凡。
“好了,都散了吧,先让淑慧好生休息。待会儿淑惠醒了,记得把厨房里炖的补汤端来,给她补补身子。”老夫人又吩咐了一声后就抱着南星回房了。
南星也抵抗不了婴儿爱睡觉的习性,一会儿就睡着了。
之后当婴儿的这段时间,南星感觉是倍受折磨,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要睡觉,但是有些时候又会因为被饿醒来而嚎啕大哭,母乳其实一点也不好喝,有些腥味。
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控制不了拉撒,这属实让南星觉得自己的尊严扫地,可惜这宋府无人懂南星的尊严。
宋府只知道府里多了一位安静乖巧的小主子,南星由于不像别的小婴儿那样时常大吵大闹,反而见到人时常咧嘴笑,在府里可爱和善的名声是传开了,南星也经常听到祖母和娘亲的侍女私下夸她可爱聪慧之类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当然,难免有不开心的时候,比如她的帅爹拿拨浪鼓逗弄她时,刚开始南星是会给些好反应的,后来时间长了,只觉得这东西吵闹,咚咚咚的,头都大了,最可气的是她爹能用拨浪鼓逗她半个时辰,明明她后来一脸沮丧都不停手,真是不会看脸色,也可能是看她沮丧也觉得好玩吧。
不过这样的悠闲日子也难得,南星已经在时间的洗涤下完全接受了她的身份,她现在挺好奇这宋府是什么样的。
南星为了符合一下她婴儿的身份,是以把府里的东西指了个遍,上到宋府门前鎏金的门匾,下到府内半月塘里的小鱼,通通让她认了个遍。
常常是祖母抱她出来散心,还经常同南星说:“让祖母现在多抱抱,以后就抱不动喽”
“抱不动了,到时候我牵祖母走。”南星含含糊糊地吐词。
祖母听得这甜言蜜语,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慈爱,连声应得“好好好”。
后来走了很久,祖母实在没力气了才舍得让旁边的侍女抱,所以南星时常感叹,她怎么这么爱我!
而且祖母是有求必应,南星指什么就回什么,问什么就答什么,从来都很有耐心,甚至很欣慰,“瞧瞧我乖孙,这么爱学问,以后肯定是大才。”
娘亲带她出来得少,但隐隐约约听着府里侍女说的话,南星大概是知道府里外头的生意,只怕娘亲也是要管一部分,府内中馈也是娘亲管着,应该是很忙的。
白天还能够见着娘亲,娘亲大部分时间是在府内的,但是很少见到爹爹,白天能见到爹爹的日子里,差不多也是别人到府里同他洽谈生意了,又或者是中秋节这种重要节日阖家团圆。
爹爹一般黄昏时才会来见她,并且他来时从不空手,所以南星很期待他来。
南星只能喝奶时他便总带些小玩意儿,比如哨子,纸折的青蛙和竹蜻蜓,叶子做的蟋蟀等等;后来南星能吃糕点时,便带些桂花糕,马蹄糕,绿豆糕等等。
这时候娘亲也是在的,这些糕点南星只能吃得下一点点,剩下的就是看着爹爹喂进娘亲的肚子里了。
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南星也没有觉得很好过。
一周岁生日已经过了,她觉得应该也可以自己吃饭了。
她想自己用勺子舀饭吃,尽管被别人喂了一年,但还是不习惯,每天的饭菜都是定量的。
她要是吃少了,娘亲就一脸忧愁,是生怕她营养不良的感觉,她只能每天吃得撑撑的,肚皮圆滚滚的,藕臂一节一节的。
而且府里下午总有下午茶,所以她一天下来,没有什么时候会饿着。
一日复一日,南星忍不住了,有一日中午看着饭桌上一大桌菜,难得祖母,娘亲和爹爹都在,他们看上去吃得很香,而她被抱在娘亲的贴身侍女怀里,被一口一口小心喂着,终于她伸出了自己短小的手紧紧握住侍女手里的勺子,嘴里喊着娘亲,摆出一副很想要的样子。
宋夫人一瞧,便笑着说道:“南星想自己吃饭了,罢了,罢了,让她自己吃吧。”
这几月事务繁忙,不然也会教着女儿自己吃饭了。
此言一出,侍女也松了勺子,由着南星自己来了。
南星终于心满意足了,拿着勺子自己吃了起来,但却不尽如人意。
她想用勺子舀碗里的汤喝几口,还没到嘴里便都撒光了,她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只听得那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徘徊。
南星只得抬头望着桌子上,发现正是她那便宜爹的笑声,祖母和娘亲也没吃饭了,都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不由得有些尴尬。
旁边侍奉的几位侍女也都瞧着她笑,南星觉得有被冒犯到,她瞪了瞪那便宜爹。
他是始作俑者,都怪他,没看过婴儿吃饭吗,本来没喝上汤就烦,还要被嘲笑,哼!
“你小点声笑罢,你瞧,惹南星不高兴了”娘亲对着爹爹笑着说道。
感受到目光,然后便宜爹笑得更大声了。
南星没理会了,又尝试了五次才成功喝上了口热汤,接下来就开始慢悠悠且笨拙地享受这可口的饭菜了。
祖母看到她这样锲而不舍,很欣赏地说:“咱们南星,以后肯定是能成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