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老亮迭声说好，满堆微笑起来，扯起独眼罩子，露出那空洞摄人的眼眶。
“报告龙总。您有什么要问的，请只管问我陈东海。”
“我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嘿嘿。”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秃老亮的编号还是甲子开头，龙起雷纵有一万个不爽也只能压着脾气温言细语回应。
当下，龙起雷就将四尺多高的资料手续复印件摆在秃老亮跟前，喋喋不休说得唾沫横飞。
末了，龙起雷做了总结。
我的名下共有五千一百七十七处方州公产，市场总评估价高达四百九十亿。
这些资产都是在我接任方州执剑人之后开始落进我腰包。
最高的一天，我一口气收购了四百六十处方州资产，打款四百六十次，签名九千次，私章公章各盖了九千次。
收购价格最贵的是方州鉴定中心，三千八百八十万。
最便宜的是听命湖观测站，九十六块。
听命湖位于彩云省，此湖最大的特点就是一旦有人在湖畔大声吼叫，就能出现冰雹雷雨天气，屡试不爽。
龙起雷花了大半小时细数我的罪状，笑眯眯的秃老亮耐心听完，轻声开口：“小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龙起雷不客气反问：“陈前辈您觉得哪儿是对的？”
秃老亮舔着老碧莲笑着说：“我觉着哪儿都对！”
这话出来，语惊四座！
龙起雷气极反笑：“童师侵占了你们方州价值四百九十亿公产，您觉得他是对的？”
秃老亮依旧笑容可掬，声音平稳：“第十执剑人压根没有侵占方州一分财产。这些资产，都是我一手操办落在第十执剑人私人名下的。”
这话又让现场的人吃了一惊。
我头皮发麻，心头掀起泼天岩浆，直把秃老亮很透到骨髓。
果不其然，就是陈东海这个老匹夫坑的我！
这头老猪狗啊老猪狗！
把我害得好苦！
差点老子就活不成了！
这一刻，我连杀了秃老亮的心都有了！
“这么说，陈前辈您是经办人？”
“是。唯一的经办人。”
“陈前辈不知道这是违规操作？”
“违规肯定是违规了。因为这事，我和其他操办人并没有征得第十执剑人的同意。”
“还有其他操办人？”
“对！”
“都有哪些操办人？陈前辈方不方便告之？”
“当然。必须要告之小龙总。”
一下子的，龙起雷的精神就高度集中，冷脸绷紧，背在身后的双手疯狂打出手语，提示督监们记录。
这一刻，我竖起了耳朵，凝聚全部精神力！
我要知道谁是操办人？
老子要把操办人祖坟挖了！
秃老亮就站在龙起雷对面。虽然他的左边坐着四月秘书，右边坐着王晙芃，但秃老亮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收发室老大爷姿态，满脸和蔼卑微，笑眯眯说。
“我是唯一的经办人，操办人……”
“是我们方州全体员工。”
这话冒出来的八秒钟内，整个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我一下子怔住，脑海轰然爆开。
多名督监瞠目结舌目瞪狗呆。
龙起雷狰狞的冷脸陡然凝结，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昂。”
从一开始就站着的郭洪在听到这话之后，不自主的昂了声，一屁股坐下来，翘上二郎腿点燃烟，拧开杯盖大口品茗。
龙起雷冷冷很了郭洪一眼，直面秃老亮：“陈前辈。您的意思就是说，这是你们方州内部事务，我这个督监无权插手？”
“不敢不敢……”
秃老亮卑躬屈膝连声叫着不敢，却是转手就从破旧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又复取出一幅老花镜戴上，当着所有人面慢吞吞翻找。
“但凡神州所有单位，督监都有权监管督查。我们方州那是一百二十个欢迎督监监管……”
絮絮叨叨说了半响伟光正的话，突然秃老亮就跟发现新大陆般惊喜叫出声，跟着抽出一份文件，恭敬无比呈送到龙起雷跟前。
龙起雷悻悻接过来故意装逼抖动，却是在下一秒就愣在原地，就跟被雷劈了般没了动静。
一刹间间，龙起雷的脸就青了，跟着又黑了。
唰！
红头的文件从龙起雷手中滑落，变成纸飞机听话乖巧的飞到我脚下刹停。
正在承受着寒热折磨的我低头看去，不禁嗤了一声。
这份文件有些泛黄，出自八年前。
开头一行字是关于方州改制撤并的若干决议书。
前言中，有明确说明，方州资产属于方州全体员工，人人有份。
最后一条注明，方州全体员工，可自行决定方州资产归属。
这一条内容和注明，非常眼熟。
因为在大下岗的那些年，这一条内容和注明，不止一万次出现在报纸电视和厂矿门口。
事实上，当时也是这么执行的。
每一个员工都是厂矿的一份子，有多少个员工，厂矿就分成多少份，每个员工各占一份。
这一份包括厂矿的地皮、厂房、办公楼、车辆、设备、剩余产品等等种种……
至于后面员工怎么处理自己的份额，由员工自己做主。
可以自己留着，可以出售，可以转让，都是员工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