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龙湾极少有外来人,哪怕是风雨无阻下刀子都逆行的神州邮政也是两周才来一次。
对于我们这群陌生人的到来,航龙湾唯一念过小学的生产队队长非常惊奇。
黄诗慧正要亮明身份,我却拦住她,对着队长说了一句话:“我们是地质队的。”
乍听此话,四十多岁的生产队长顿时露出难以言述的神情,瞳孔收了又缩,嘴里却是冒出一句不可思议的话:“你们也是地质队的?”
我心头一凛眯起眼睛:“有地质队来过?”
生产队长不回应,来来回回打量我们,语气并不太友好:“你们是哪个地质队的?来我们航龙湾做甚?”
我递出烟轻声说:“找东西。”
“又来抓山蟒?”
生产队长有些意动,声音加重:“是不是又来抓山蟒的?是不是?”
冷月众人面面相觑疑窦重重,不知道怎么接口。
“哼!”
生产队长冷哼出声:“你们是假的地质队。你们走。”
听到这话,邓卓南脸色顿沉,往后就要摸抢。
冷月默然上前挡在邓卓南跟前,打出手语,示意邓卓南不要冲动。
我将烟递到生产队长手里:“我们真是地质队的。”
对方恶狠狠刨开我手,打落香烟没好气叫:“不是来抓山蟒的,我们不欢迎。你们不准进村。”
我轻声开口:“我们不是来抓山蟒的。”
生产队长来了火气,右手抠着肩带,唰的下撤下一把萧筒,逮着萧筒首部拔出。
“不是就滚!”
生产队长手里的,赫然是一把特殊加工的萧筒刀。
萧筒是天贵苗族布依族彝族的日常乐器,这种萧筒刀看上去有些年头,却有些不伦不类。
对方亮了刀,邓卓南即刻侧身要亮枪镇压。
这当口,我轻声开口:“再说一次,我们不是来抓山蟒的。我们是来挖山蟒蛋的。你记错了。”
听到我的话,冷月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生产队长面悠变,怔怔看着我:“不是那年就抓过吗?现在又来抓?”
我静静说:“不是抓,是挖。”
“当年那头山蟒太凶,吃你们的气运吐给别人。我们用炸药炸了他,你们自己挖的山蟒蛋。”
这话出来,生产队长足足愣了十来秒突然怒道:“我当时就在现场,还用你来说。”
我漠然回了过去:“那时候,你有五岁不?”
生产队长恨恨瞥了我一眼:“就是你们把我们的山蟒搞死求。害得我们现在都这么苦。”
我轻声开口:“那年地质队怎么说的?你还记得不?”
生产队长眨眨眼:“说么子?”
我抿着嘴,嘴角斜扯:“问你爷勾去。”
生产队长明显被我这话唬住,又多了几分蠢蠢欲动。
连着问我好些问题我都拒绝回应后,生产队长无可奈何重重挥手:“跟我来。”
“去见我爷勾。”
顺利进入村落,途中阿六和邓卓南逮着机会就不停询问我关于山蟒和他蛋的故事。
我越是不说,两个人越是心痒难耐,最后连黄诗慧都忍不住插嘴询问。
站在那棵黄角树下,我随手一指:“自己看!”
几个脑袋嗖嗖嗖转过去,迷惘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馒头山,满脸的浆糊。
忽然间,就在下一秒,冷月低声开口:“有电磁信号!”
我偏头一看,身子一震,望向冷月随身背着的电磁波探测仪上。
我足足愣了三秒,露出一抹凝重。
也就在这当口,村落矮矮土房传来一个凄厉的叫唤:“地质队的同志,快救人啊。”
我和冷月对视一眼,即刻追随生产队长狂奔过去。
村子里地面比起来时的路好上不少,但依旧泥泞不堪。
我和冷月前后跑着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极其狼狈。
等到冲进土房,乍眼瞅去,我身子不由抖了下,回头尖声大吼:“医疗箱!”
旁边的冷月双手沾满泥巴却一下子捂住嘴,花容失色,瞳孔掀起八级地震。
土房牛棚外,一个血人就躺在矮矮的屋檐下。
伤者是个男孩,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男孩伤得很重!
多处骨折!
左肋三根肋骨穿透肌体,露出体外。胸口有明显塌陷。
左腿断裂,右臂爆裂可见骨头,头部有两处破裂。
最严重的是右腿,有一个血洞,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整体来说,八个字。
血肉模糊,面无全非!
“我的崽啊!”
我刚要靠近,对面后门就冲进来一个中年妇女连滚带爬过来,等到看见小男孩惨样,噗通一声往后倒就晕死过去。
“崽崽!”
“我的崽崽喂崽崽啊!”
“救救我崽啊,救救我崽啊……”
跪在男孩身畔的男子哭着嚎着,五官扭曲痛不欲生,三魂七魄都不在体内,嘴里发出杜鹃滴血的悲拗。
而男孩就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径自听不见丝毫呼吸,已进入弥留。
男孩父亲悲痛欲绝,就要去抱男孩,却被生产队长一把揪住:“别动娃儿,别动娃儿,动了就死了。”
男孩父亲转过头来一把抱住生产队长双腿:“大哥。救救我崽啊。救救我崽啊。”
生产队长也是慌了神:“地质队的人在哪?喊他们来救。他们有药!”
我心头不忍,就要上前。
这当口,后面又蹿进来几个统一制服的男女。
见到这些人,生产队长和男孩父亲就跟见到了大救星那般冲过去,语无伦次叫着救命。
对方疾步上来看了看男孩伤势,蹲在地上摁了下男孩颈动脉,再用手指探测男孩鼻息,粗暴翻开男孩眼皮查看眼瞳,漠然摇头:“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