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丽兹一夜无眠,发生在昨夜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哪怕有两名侍女贴身保护,她依旧不敢闭上疲敝的双眼,深怕看不见不知从哪飞来的暗箭。随着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城外的厮杀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很快透过窗户照在蕾丽兹有些憔悴的脸上,用手抹了一把脸厚,她接着朝侍女说道:
“好了,我们去看看外头如何了。神明在上,安特城不能在遭遇什么了。”
在侍女的搀扶下,蕾丽兹拖着有些发抖的双腿走到了昨夜的战场附近。看着四周保存完好没有受到什么攻击的居民房,蕾丽兹庆幸的点了点头,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股闻起来就让人作呕的焦糊味钻入了她的鼻子。
眉头紧锁,蕾丽兹捏着鼻子十分不悦的问道:
“这是什么味道?他真的太难闻了。”
立在城墙上浑身血迹的郑宁在刚刚就看到了走过来的蕾丽兹,在和身旁的特里斯交代了一两句后边起身走下了城墙,他刚好听见了蕾丽兹的问题,接着解释说道:
“殿下,昨夜我们启用了火油和火把攻击敌军,敌军被我们杀退。您闻到的味道是被火烧死的人身上的焦味。”
听完郑宁所言,蕾丽兹只觉浑身一阵恶寒接着胃里一阵翻滚,酸水止不住的向上奔涌,没过几秒,她便俯身干呕了起来。在吐出了胃里仅剩的酸液后,蕾丽兹咽下好几口唾沫不停地喘气,她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直起身子,接着一把推开想要搀扶自己的侍女,目光坚定朝郑宁问道:
“亚恩卿……抱歉让你见笑了。昨夜辛苦了,感谢你守住了安特城也守住了我。现在请向我汇报伤亡情况,我会……我会联系皇都的人支援的。还有……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老皇帝现在都自身难保了。’郑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后擦了擦面颊的血迹。他在深吸一口气后接着汇报道:
“殿下。昨夜我们损失了大约一百人,我们几乎全歼了盖瑞迪的联军,眼下我们暂时安全了。皇都的支援固然重要,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是只有你能做的事。”
点了点头,蕾丽兹接着说道
“你说,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请殿下回去之后好好安抚艾琳娜,并抽时间给安特城周边两个村庄写一封信,就告诉他们我们打退了联军的进攻,请他们来商议秋收后的事情。另外……”
点了点头,蕾丽兹接着问道:
“亚恩卿然后呢?另外什么?”
长舒一口气,郑宁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策一般后接着说道:
“另外,殿下我需要您的皇家纹章,我想用它向安特城矿工队买一些东西。还有我想借用您的马车去布雷斯特村接三个人过来。”
点了点头,蕾丽兹点着头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小事。对了,我想问问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些尸体?”
蕾丽兹会问出这个和她身份完全不相符的问题,郑宁一时间有些惊讶,刚想开口搪塞的他在看到了对方眼神里认真的神情后淡淡说道:
“殿下。照理来说不管这人生前有何种罪孽,死后都应该归于大地。但眼下我们没有时间挖坑把他们全部埋起来,为了避免堆积引起不必要的问题,我们决定先烧光然后在掩埋。殿下您……”
朝郑宁点了点头,蕾丽兹在轻轻叹了口气后缓缓开口,那声音很轻,但却无比坚定。
“我想要看着,我想要看着一切结束。他们皆因我而死,倘若我连这一幕都不敢亲眼见证,我又如何值得你们为我效忠?亚恩卿,你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朝坚定的皇女点了点头,郑宁内心五味杂陈。
“殿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定在中午,就在安特城附近的凹地附近,我已经安排好士兵去挖坑了。另外……另外达利特先生……”
诧异的看了一眼郑宁,蕾丽兹有些意外的问道:
“亚恩卿……你难道也想把达利特他……”
点了点头,郑宁淡淡说道: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但这次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刚刚遭遇攻击的安特城现在很不稳定,倘若被一部分居民知道我们有偏颇对待,那么安特城会更危险。”
“那如果这是烧掉敌军呢?他们侵犯安特城本就是自取灭亡。”
摇了摇头,郑宁接着说道
“不行殿下,这次死的人还有一百多名守卫军,倘若将他们一起埋葬在郊外一定会出现瘟疫或者是疾病……我知道边上的墓地,那附近可是有一处湖泊的,那湖泊可是安特城的命脉之一。”
堆积在一起的大量尸体会带来瘟疫和疾病,这点蕾丽兹是知道的。平静的喘了口气,蕾丽兹接着缓缓说道:
“那这样吧……请给为了保护安特城的战士们最后的荣光,至少也请办一个葬礼,城里有教会,我能找他们的人来。”
对此,郑宁没有拒绝,他在欠身后点头说道:
“一切如您所愿,殿下。”
慢慢的,安特城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看到了城内熟悉的景色后他们在场的大多数人纷纷喘了口气。对于城民来说,其实安特城的主人是谁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如果换了新主人他们还得熟悉一下,但不管如何,生活还得继续。
朝边上的特里斯看了一眼,郑宁淡淡的说道:
“特里斯,时间差不多了,去找几个传令官来,让后让他们和镇民说说昨夜的情况,另外还有中午的葬礼。我们这里要快些弄好,之后就能休息好一段时间了。”
微微点了点头,特里斯接着说道
“是。我明白了。大人我想您得去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您这样出席葬礼有些不妥。”
朝特里斯点了点头,郑宁最后看了一眼昨夜搏杀的地方,接着缓缓走下城墙回到达利特的市政厅,他很快就在市政厅的走廊内碰上了一名收拾衣物的女仆,在问清楚浴室的路后,郑宁将满是污垢和血迹的外套径直拖给了她后便朝走廊内走去。
府邸内的浴室装修的十分漂亮,到处都是洁白的大理石和规整的石阶。但古代的浴室并不比现代,在没有提前安排的情况下甚至连取水都要郑宁自己动手,更别提烧热水了。拿着木桶走出浴室,郑宁迎面撞上了红着眼睛的艾琳娜。
郑宁一时间有些慌乱,他缓缓放下木桶淡淡的说道:
“抱歉……抱歉我没能救下他。艾琳娜小姐您……我……”
也不管郑宁身上的硝烟和血迹,艾琳娜三步变两步冲过去一把保住郑宁,接着将头贴紧郑宁的胸口,听着胸腔内规律的心跳声,艾琳娜带着哭腔啜泣的哀嚎。
“亚恩先生!呜呜呜!亚恩先生!咳咳!咳咳咳!亚恩先生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之前是妈妈,妈妈……咳咳!现在爸爸也……爸爸啊!”
用手拍打着艾琳娜急促起伏的后背,郑宁在痛苦的眼睛后吐出一口浊气,接着缓缓说道:
“艾琳娜……艾琳娜我……我很抱歉……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我已经提醒大公爵了,但……唉……在那之前,我答应了大公爵要好好照顾你和安特城还有蕾丽兹殿下……”
“请相信我……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用手轻柔的抚摸这艾琳娜满是泪痕的红肿双眼,郑宁抱着怀中的艾琳娜慢慢晃动了起来,他一边晃着,一边还从嘴里哼出舒缓的调调,在郑宁的多重攻势下,本就疲弊的艾琳娜困意渐起,虽然她还是抱着郑宁哭泣,但哭声却越来越小了。
将其交给闻声赶来的女仆,郑宁接着说道:
“她也已经很累了,我看她的样子像是昨晚哭了一夜,送回去好好休息。另外,帮我把洗澡水弄一下。”
抱过艾琳娜的女仆点了点头,接着缓缓问道:
“好的先生……不……主人,一切都会为您准备妥当,您需要有人侍奉吗?”
郑宁有些疑惑,接着缓缓问道:
“不了。而且我是主人?为什么这样说?”
“达利特先生并无子嗣,至少就我们知道的来说没有,所以作为艾琳娜小姐未婚夫的您来说,您就是我们新主人了。”
点了点头,郑宁朝对方摆了摆手接着说道:
“嗯,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在此之前我想先洗个澡,快帮我准备吧,我中午还有事情。”
“是。”女仆说完缓缓退下,郑宁坐在原地等了许久后,一桶接一桶温暖的水杯仆从们端了进来,倒在了水池内。郑宁接着缓缓泡了进去,在瞬间一股暖意席卷他的全身,不断安抚着他疲惫的精神,再也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的意志,郑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主人。主人。殿下,殿下她们来了。”
感受到了身体的异动,郑宁昏昏沉沉的睁开了双眼,在甩了甩头后看向了耳边声音的方向。刚刚自己见过的女仆正用一脸焦急的神情看向自己,在她身后的则是一身素黑色衣服满脸平静的蕾丽兹和艾琳娜。
看着两人郑宁有些腼腆,他在挠了挠头后用着有些歉意的声音说道:
“啊!抱歉……因为太累……我睡着了,时间到了吗?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点了点头,蕾丽兹温和的开口。
“当然,亚恩卿。请先出浴然后立刻更衣,我们就在这等你。”
“这……”
郑宁一时间有些哑口,出于对男女有别之事敬畏无比的他在尴尬的笑了笑后接着说道:
“殿下您看着我更衣是否有些不妥了?还是请先回避一番吧。”
“不……”
眼神示意艾琳娜从侍女怀中接过衣物,蕾丽兹摆了摆手示意在场的侍女纷纷退了出去,她在轻轻关上门后说道
“优秀的贵族不应为自己的身躯被异性所看而感到羞愧,倘若你连躯干都不愿展示又何谈赤忱之心?”
拿过一条毛巾,蕾丽兹接着说道:
“这是父皇时刻教导我们的话,现在请亚恩卿你起身,接受你应得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