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邸。
书房之中,传来胡惟庸心态崩了的咆哮之声。
“狗贼秦风啊!狗贼!”
“他这是要陷我于死地啊!”
“我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抽其筋!”
胡惟庸高高举起玻璃杯,用力往地上一摔!
.......
没舍得松手。
他面色复杂的把玩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让那林魅魅献宝给太子朱标,说无意间烧制,乃是祥瑞?”
“那我手里的这个算什么?!”
“我这个也是祥瑞吗?!”
沉默良久,胡惟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朱皇帝用得,凭什么我用不得?!”
可就在此时,门外下人来报:
“丞相大人,凤阳知府涂节求见。”
“涂节?让他进来吧。”
胡惟庸将玻璃杯藏在盒中,站起身来迎接。
涂节风尘仆仆,深深作揖道:
“见过丞相大人。”
胡惟庸哈哈大笑着将他扶起:
“贤弟不必多礼,怎得今日有时间,来看望我了?”
涂节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
“时间仓促,有件事情要麻烦丞相大人了。”
胡惟庸大肚的挥挥手:
“但说无妨。”
涂节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手帕,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摆放着七八颗碎牙。
胡惟庸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惨,这是谁的牙齿?”
涂节悲愤道:
“此乃泗县县令,高大毛的牙齿!
高大毛此人,乃是难得的干吏。
自上任以来,殚精竭虑,夙兴夜寐。
每日都督促农桑,开办工坊,尽心竭力啊。”
胡惟庸捋着胡须,沉吟道:
“那他的牙齿是怎么回事?”
涂节指着北边,咬牙道:
“是那泗洪县县丞!
此人不学无术,自上任以来,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他县中百姓逃亡日众,于是便归罪于高大毛!
可怜高县令一心为民,竟是被打掉了满口的牙齿啊!”
胡惟庸是何人?能做到宰相的位置,自然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王八。
俗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屁还是老的臭。
涂节一撅腚,他就知道这小子放的什么味道的屁了。
但胡惟庸也不戳破,毕竟涂节乃是他拉拢的对象。
虽然此时自己已经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但胡惟庸很清楚,自己在朱元璋眼中,就是一头猪了。
想留就留,想杀就杀。
所以胡惟庸便想出来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那便是不断的拉拢同党!
朱元璋啊朱元璋,你肯定想不到吧?
我有一百同党你敢杀,那我有一千同党呢?有一万呢?有十万呢!
难道你还要将整个朝堂都杀干净吗?!
当满朝都是我的同党时,这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
胡惟庸每当想到自己这绝佳的计谋时,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真是太牛逼了!
这反制措施,饶是朱元璋再强大,也没法对自己动手吧?
于是,胡惟庸看着眼前的涂节,就顺眼了许多。
他矜持道:
“这泗洪县县丞确实卑鄙了一些,你们凤阳府看着处理便是,不必上报中枢。”
涂节心中一紧,这可是五万两银子的大活啊!
若是收了钱不办事,名声就不保了。
于是他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万两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高大毛全家凑的一点心意,真是太惨了,还请丞相大人主持公道啊!”
胡惟庸不着痕迹将银票收起,义正言辞道:
“小了,格局小了,这就不是钱的事儿!这是为了正义!”
涂节点头附和道:
“对,正义必胜!”
胡惟庸笑吟吟道:
“说吧,那泗洪县县丞叫什么?本相随手处理了便是。”
涂节大喜,连忙说道:
“秦风!”
胡惟庸顿时瞪大了眼睛:
“谁?!秦什么?!风什么?!”
看着胡惟庸失态的模样,涂节顿时有些怂了,难不成这秦风的靠山,是丞相?不然他怎敢将高大毛打成猪头?
眼见涂节不说话,胡惟庸猛地一拍桌子,怒道:
“你说的可是泗洪县县丞,秦风?”
涂节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是他吧?”
“到底是不是?”
“可能是。”
“可能是?”
“大概是吧。”
“大概是??”
“高大毛说是......”
“高大毛???”
“如是......”
“.......”
眼见胡惟庸就要发怒,涂节差点尿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连连点头:
“就是他,若他跟您关系.......”
“关系可真是太差了!老夫恨不能现在就弄死他!”
看着胡惟庸怒不可遏的样子,涂节终于是将尿安心的憋了回去。
胡惟庸背负双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半晌,他坐在桌案后面,笔走龙蛇便写了一张纸条,盖上丞相印章,递给涂节,面色阴沉道:
“去中书省,让他们立刻办!大办特办!”
涂节顿时大喜,连忙接下,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胡惟庸露出阴森的笑容:
“秦风啊秦风,你自己将把柄送到本相的手中,想不杀你都难啊!
下辈子,记得不要再坑本相了!本相是你惹不起的人!”
就在胡惟庸静静等待着中书省下达逮捕秦风的命令时,涂节慌乱的骑马回来了。
胡惟庸胸有成竹道:
“拿到逮捕令了吧?速速去斩了那秦风吧!”
涂节面色复杂:“丞相......”
胡惟庸摆摆手:“不用谢我。”
涂节迟疑:“丞相......”
胡惟庸满脸正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涂节:“丞相......”
胡惟庸:“深藏功与名。”
涂节:“您的手令被驳回了。”
胡惟庸:“意料之中.....什么???”
胡惟庸顿时呆住了,他满脸震惊道:
“驳回了?谁驳回的?哪个王八蛋敢驳回?”
涂节苦笑道:
“是右丞相,汪广洋。”
胡惟庸一听这个名字,更加震惊了。
若是说徐达、李善长、朱标等人的名字,还在情理之中。
可汪广洋就是个大混子啊!
这个逼纯躺平代表人物,整顿职场代言人,打工版本领先者,直逼2023年的90/00后。
他做丞相的这些年,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能回家跟小妾敦伦,就绝对不会在中书省办公。
甚至在洪武六年,还因为怠工被贬谪过。
这踏马可是在大明朝啊!此人还是右丞相!位置在胡惟庸左丞相之上。
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因为怠工被贬谪了???
不能说前无古人,只能说后无来者。
简直绝了!
可正是这位躺平大哥,竟然敢驳回自己的手令?
胡惟庸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自从太祖令自己监国以来,就连太子朱标都对自己尊敬有加。
这汪广洋是小妾睡多了,精虫上脑,变傻逼了?
胡惟庸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再次手写一封措辞更为严厉的手令,递给涂节,怒道:
“再去找他!问问他,是想要造反吗?!”
涂节连忙点头,接过手令,骑着马扬长而去。
胡惟庸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晴不定。
这汪广洋是吃错药了?还是在这刷存在感呢?
难不成玩腻了小妾,有了进取心,想取代自己位置?
要不,自己给他介绍几个活儿好的鸭子?
不得不承认,黑马会所的鸭子,那叫一个地道,那叫一个美!
就在胡惟庸胡思乱讲之际,涂节又哭丧着脸跑回来了。
“丞相大人,汪广洋让我滚。”
胡惟庸眼睛珠子差点瞪出来:
“什么?他让你滚?”
涂节悲愤道:
“是啊!他就说了一个字,滚!
这是打我脸吗?这是在打您的脸啊!”
这下胡惟庸彻底怒了。
本来还想给他介绍几个质量好的鸭子,缓和一下关系。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既然你亮剑,我接了便是!
胡惟庸撩起袍袖,冲出房门,跨上马匹,就朝着中书省奔去。
涂节连忙跟在后面。
胡惟庸自然是畅通无阻,没人敢拦。
仅仅用了片刻的时间,便停在了中书省门外。
眼见他气势汹汹,面色不善的冲了进去。
当值的官员也不傻,连忙去通知汪广洋。
胡惟庸直接带着涂节,冲入汪广洋的值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双手猛地拍在桌子上,看着眼前这个迷迷糊糊的老头,怒道:
“老汪,你踏马是嫖傻了吧?居然敢让我的手令滚?”
汪广洋面色红润,迷迷糊糊伸出手,从怀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纸条,拍在桌子上。
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滚”字。
胡惟庸顿时暴怒,骂道:
“哪个王八蛋写的.......”
“陛下写的。”
“这么好看。”
“???”
胡惟庸狰狞的面庞瞬间变得温和起来,宛若邻家大叔一般,阳光灿烂。
他拿出一块手帕,细细擦拭了一下手掌,而后伸出双手,轻轻捧起这张纸条,赞叹道:
“瞅瞅!都瞅瞅!这横,这撇,这捺!
这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吗?隐隐之间,竟是有龙威啊!”
涂节伸过脑袋,顿时赞不绝口:
“绝了!这三点水点的,太绝了!”
胡惟庸:“即便是赵孟頫,颜真卿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涂节:“看到这番墨宝,令我心生汗颜啊!这些年竟是白活了!”
胡惟庸:“敢问这书法是何人所作呀?”
汪广洋嘴角抽搐两下:“陛下所作。”
胡惟庸顿时大怒,喝道: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汪广洋吓了一跳:“怎么了?”
胡惟庸痛心疾首道:“如此墨宝,应该裱起来啊!”
涂节用力点头:“对,裱起来!”
汪广洋:“???”
胡惟庸:“可否将这墨宝赠予本相啊?本相当挂在书房,日日观摩,方能学到陛下一二分精髓啊!”
汪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