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房间里寂静一片，医师时不时的为玱玹擦去头上的汗水。
侍从在一旁焦急的走来走去。
霜起坐在榻上，看着玱玹伤口的变化，等冰霜隐隐有融化的迹象，就上前催动灵力继续凝聚。
玱玹率先打破了寂静
“阿念…修习的也是水系……术法，比之霜娘子的可相差甚远，不知娘子师承何人？”
他的问题霜起本可以不回答，但或许是他的伤也有她一部分原因，她倒是能很平和的与他交谈上一两句。
“我的师傅，我只知道他是个很古怪的人，从不让我叫他师傅，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谁，他好像与我义…父亲有过约定，承诺他一件事，所以迫不得已才来教我修习术法。”
那个顽童一样的老者，从她记事起就开始教授她，她的知识，她的阵法、剑术和法术等，都是他教授的，他对她的教法也与一般的师长不同，从不拘泥于书本，为了让她理解水之力既柔切坚，会亲自带她到水边去感受，为了让她知道水是如何凝聚成为冰霜的，他硬是等到了大冬天，外面天寒地冻的时候，带她出去练习，直到她瑟瑟发抖冻得半死，才舍得带她回家，若说有什么是他也教不会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游水之术了，她始终学不会。
他也从不出现在府中仆婢面前，总是没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前世辰荣国灭时，师傅不愿意跟她离开，却愿意送她跟嬷嬷走，直到她死，也没有再见过他。
重活一回，她也曾费过许多人力物力去找他，然而就同义父一般，他好似从这个世间凭空消失了。
往事一旦开始回想，便很难收回思绪。
玱玹看着女子陷入沉思，缓缓试探道
“那霜娘子的父亲一定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吧？不然也不能请到这样的人做你的师傅。”
提到义父，霜起立刻收回了神，她冷冷的看着玱玹：“轩老板当真是身强力健，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探听别人的事。不若省省功夫，且躺着吧。”
她的话半点不客气，侍从气的上前两步要给她点教训，被玱玹抬手阻止了。
“是在下冒犯了，还请霜娘子包涵。”
霜起不再理会他，室内又陷入沉默，等了许久，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侍从赶忙迎了出去。
果然，玟小六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霜起让开了位置。
那冰晶果然如玟小六所说，甚有奇效，一放上去，不过眨眼的功夫，玱玹的伤口处就自动凝结出了许多冰霜，久久不见消散。而那盒子中，像伤口上这块一样大的冰晶还有许多。
那涂山璟倒是对玟小六好的很，要什么便给什么，若是没有那桩订下的婚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男儿。
阿念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让医师将冰晶盒子抱在怀里，下令出发
玱玹却叫住了玟小六：“等等，小六，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霜起抬头看他，小六已经走了过去
“这次离开清水镇，我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你答应过我，等我离开，会帮我……，你带着霜娘子和我一起走吧。以你们的能力，我能许你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的身份，小六肯定有所猜测，只要跟着他，他能给他一个男人想要的一切，何必留在小小的清水镇呢？
霜起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她还当这玱玹要说出什么话呢，不过如此而已，到如今也没认出眼前人究竟是谁，要不是她亲眼见过他的伤口，还以为那箭射中他的眼睛了。
她这边刚想完，那边玟小六已经开始拒绝了：“我与霜起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待在清水镇过上平稳的日子，阖家欢乐，就足够了。至于我答应你的，你走后我肯定会做到。”
玱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可玟小六救过他两次，况且，他说的话触动到了他的心。
曾几何时，他的愿望也是阖家欢乐，说起来简单，想得到却很难。也罢，他梦寐以求却达不到的，不如满足了玟小六吧。
“人各有志，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只是……”
霜起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只是前段时间，我这里刚好有人送来了一筐南蛮之地的枇杷，我看着还不错，打算赠与你，还望收下。”
霜起有些惊讶，还以为他面慈心毒，嘴上说着放过他们，心里却不这么想。没想到他要说的却是这个。
玟小六也很惊讶，南蛮之地的枇杷能治咳疾，她上次说与涂山璟听时玱玹也在场，她可不觉得玱玹是闲来无事想吃枇杷才去寻的。
她视线从霜起与玱玹身上来回扫了几遍，还是应下了
“好，我收下了，今后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玱玹就这样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霜起走到玟小六的身边：“你心里是不是想随他一起去的？”
“没有。”玟小六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他这个人，会带来很多麻烦，比起跟他走，我更想跟你一起留在清水镇。”她转头对着霜起露出了笑容。
霜起能看得出，她说的不是假话。
“可他已经知道你在清水镇了，以后万一遇见了什么事情，难保他不会想起你来。”
“所以阿起你想不想念以前的那段山野时光？”
“哪段？是你捅了马蜂窝被追的满山跑那段，还是你无聊想抓只蛇来玩玩，却被那只蛇他爹追的满山跑那段？”
玟小六立刻笑不出来了
“往事休要再提，我在很严肃的问你呢！”
她既然正经起来，霜起便也正经起来：“不管什么时候，你只要说一声，我立刻就能随你走。”
她不问玟小六想干什么，虽然不问她也能猜出来，在玟小六没有一个好的归宿之前，她还是决定陪在她身边。便是以后她离开了，也会时常关注她的。
这次玟小六没有跟玱玹走，她心里高兴于玟小六做出了选择，却也失落于跟真相失之交臂。
要是玟小六肯跟着玱玹返回皓翎，她就能早些得到真相，但是现在……
不过这样也好，她跟小六之间可以更纯粹一些，至于真相，只要她慢慢查，总能知道的。
霜起在心中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