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玟小六哈欠四起,霜起看她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就先送她回了房间,自己则带着醉意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自己房间的路。
好不容易走到门前,手还没触到门框,她便感觉到屋内有一道熟悉的气息。酒意顿时去了七八分。
「他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轻轻推开门,霜起手一挥点亮了烛火。床榻上果然歪靠着一袭白衣。
“霜姑娘,今日像是兴致不错的样子。”
俊美的不似真人的男人惬意的问道,语气里的熟稔像是他们已经认识了许久。
“你此番前来是准备好受死的么?”
从被他冒犯的那天起,霜起就在心中杀他无数遍了,这厮竟敢找上门来,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不过这里可不是争斗的好地方,要是惊醒了其他人,又是一桩麻烦。
“霜姑娘说笑了,按人族的寿命来算,我还算年轻的很,肯定舍不得死,不过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霜娘子执意要杀我,我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他说着两手一摊,示意霜起随意处置,看上去简直无赖极了。
“你!”霜起气急,大步上前要让他血溅五步!却在离他不远处嗅到了一丝血腥之气。
她不由得狐疑的观察起相柳来
自她进门以来,相柳一直仰面靠在床头上,没有挪动身体,观他面色也是有些苍白,眼下还有些青黑之色,刚刚离得远,光线昏暗,她竟没有察觉。
这人原来受了伤呀,怪不得只会嘴上耍耍威风了。
想到这里,霜起嗤笑一声,清眸流盼的眼中满是嘲讽
“世人要是知道传言中凶狠残暴九头蛇是我眼前这副浪荡的模样,怕是要惊掉下巴的。”
靠着的人沉默片刻,忽的敛起了不正经的笑容,声音诱人而又危险
“你以为是个人都能见得到吗?”
笑话,如此说来,见到他这副模样还是她的荣幸了。真是天塌下来都有这面前之人的嘴顶着,真是硬啊。
她莲步轻移,缓行至床榻前,抽出凝霜剑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相柳抬起头。
“真别说,你这般还算上等的姿色,要是不做辰荣军的军师,倒是还可以去青楼当个小倌。”
她就不信,像九命相柳这样的人,会没有半点脾气,若是只像现在这样任她施为可就太无趣了。
相柳微微侧过了脸,躲开了剑尖。
“我如今身受重伤,怕是来不及调息,就有追兵要拿我性命,姑娘要是想动手,可得快些,不然就排不上趟了。”
他好像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分量。
霜起蹙眉,她今生的这条命是上天赐予她的,她很珍惜,重活一回,她只觉得能有命感受世间万物,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相柳却不珍惜,难道仅仅因为他有九条命吗?
“是谁伤了你?”
“我不知道,总归不会跑了西炎的人。”
相柳闭上眼,淡淡自嘲
西炎王想要除去辰荣残军很多年了,近几年动作越来越频繁,除了他们,还能是谁呢?
西炎!又是西炎!义父便是同那西陵珩在最后一战中身死!
提起西炎,她便如鲠在喉。
要是相柳死了,辰荣军怕是会大受打击,那西炎国君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她垂下眼眸,再抬起时,心中已有决断。
「就当我还你的恩情了」
她坐在床榻另一侧,与相柳中间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挽起左袖,露出洁白莹润的手臂。
对面相柳看着她的动作有些疑惑。
等到她主动将手臂递到自己面前时,更是惊讶无比,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说
“姑娘这是做什么?现在可不是风花雪月的好时候。”
这个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情调笑。
霜起气极反笑
“你们九头蛇不是会吃人吗?神族血液最是滋补,别告诉我,你来找我,不是因为这个,你倒是笃定我会救你了。”
早在看到他伤势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相柳为何要深夜前来。
“有些事还是要看破不说破的好。”相柳丝毫没有被人戳穿心思的不好意思,反而笑声朗朗,此处被他用法术下了禁制,即使大声说笑,也不会被外界人知道。
“你要是不需要就算了”霜起着实有些被他这个态度弄烦了,作势要收回手。
“诶,姑娘别急,在下不是不需要,而是——不习惯从这里下口!”
此话一出,霜起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后退,就如同上一次一样,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扯到了他面前。
他将头俯在霜起颈肩,犬齿变得细长,一下子就刺穿了皮肤,扎进了血管。
总归是已经有了伤口,再让他换地方怕是还要再受一道罪,霜起便忍住了推开他的想法。
上次怒不可遏是因为他突然的冒犯,这次好歹是她有所图,为达目的付出些也是应该的,她在辰荣长大,而辰荣民风向来开放,这点成都倒不算什么。
牙齿刺入皮肉的瞬间,有些许的疼痛,可以忍受,霜起在心中不停倒数,总不能让他毫无节制的吸血吧?
只是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变化,伤口处隐约传来一股酥麻感,那股酥麻感逐渐传到全身,让她几乎都想不起来数到哪里了。但血液从身体里流失时所带来的恐慌战胜了那股特别的感觉。
霜起只觉的自己越来越虚弱,她费力的用手撑住相柳的胸膛不停的推拒。
她的血液与寻常神族人不同,神族人的血液虽然滋补,但也仅限于此了,她的血液中蕴含着许多灵力。灵力的大多数来源是需要靠积年累月的修炼,且并不存在于血液中。像她这种情况的犹如凤毛麟角,相柳上次无意中咬破她嘴唇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要是让别人知晓,只怕要夺她性命提升灵力的人会如过江之鲫。
血液的味道实在令人沉迷,混合着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如果不是感受到她的推拒,相柳是无法控制不住自己的。
“呃……”霜起捂着脖子,眼前一片晕眩。
相柳脸上则出现了餍足的神情向又斜倚在他榻上。
“今日之事…你若是透露给…了旁人,我定要取你的性命,不死不休。”
霜起勉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断断续续的警告相柳。
相柳回过神,似笑非笑地说
“你这样的宝贝,我藏起来还来不及,怎么会告诉旁人?无论怎么说,谢了。”
“我不需要你道谢,只希望在我醒来之前你能离开,以后也莫要来打扰我……”
她撑着来到桌旁落座,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疲倦的趴伏在桌上睡着了。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相柳翻身从榻上坐起,开始运功调息。
霜起血液中的灵力十分充沛,比最好的灵药药效还要好,不及时炼化的话就浪费了。
直到寅时初,那股充沛的灵力才被他完全炼化,身体顿时恢复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
他走到房间中央,霜起依旧趴在桌上,她身形修长,但却很瘦弱,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整个人看上去既委屈又不安。
相柳俯下身将她抱起,动作轻柔,没让霜起有丝毫察觉,或许是躺着确实比趴着舒服,她甚至还将脸往相柳胸前贴了贴。
男人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有片刻的失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她面前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展示自己真实的面貌。
九命相柳,有九张真容,八十一个化身,他却总用自己最舒服的一面去接近她。但野兽做事,大多全凭直觉,世上所有的事也不一定都要有原因。
将女子缓缓放到榻上,顺势又帮她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
更深露重,为她盖上了薄被后,相柳倚在榻边,单手撑着脸注视着她,睡着的女子没有了平日里见到他时的攻击性,看起来人畜无害。
相柳的手不由自主的靠近她的脸,却在要碰到她时又缩了回来。
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听着远处传来商户早起准备晨食的声响,白衣男子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女子,手一挥,身影如雾般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