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从禹性子冷,话不多,所有人都习惯为他省却烦扰,确实是个非常理想的模仿对象!
“嗯……所以,我需要时间重新思考。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你的关系。”
“旋儿,看着我。”
这话耳熟,从旋不愿抬头!阿律却强制勾起她的下巴,让她在自己眼里看见自己。
“旋儿,不要因我而变得畏首畏尾!树再大,招风的都只是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就只管做你自己!我和你是一样的紫魂,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保证!”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保证?”
“等你懂了我为什么要当笨蛋,我再回答你为什么做这种保证!”
“那你可有一阵子要等!”
“无妨!既然确认了你的心里有我,那要怎么等待另一个笨蛋开窍,都无所谓!不过,我想问你,你对第五从禹和那位计总管,是不是存着……什么心思?”提起这事,阿律的神色瞬间黯然。
从旋一阵心虚,她怎么把阿晨这出给忘了!“心尖肉”距离“枕边宠”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眼下这个问题,要是答不圆满,以后怕是还有旧账可翻!
“第五从禹,我只对他存着沙包一样的心思!至于阿……计总管么……我发誓,真的真的没有对他如何!
‘小情人’什么的,也只是玩笑说说!窝边草只能看,不能吃的!一个人的心尖肉也就一块,早就说过是你!真的没有别人!”
阿律一口反驳,“那府中传的,少城主养在院里的‘心尖小公子’呢?”
“哈?你说少甯?那就是现在的我呀!带出去的是阿葛丽,她的身形与我相似,只是偶尔才用到的替身!就是那日绑走阿晨的绑架犯,你见过的!”
“哼!这还玩起了分身么?旋儿的兴趣太广泛了,正事又一件比一件多!日后,怕是没多少时间能分给我。指不定……”
幽怨的字眼,越蹦越多!从旋当即捧过他的脸颊,堵住他的嘴!再让他胡思乱想下去,恐怕又得闹腾地没完!
好不容易回到映心小潭,从旋才进寝屋,身后的房门,就被一路尾随的闵瑞“啪”地一声锁上!属实吓人一跳!
“我的少主!您方才怎么与那位一道下的狼车?今晚的计划里没有他吧?阿葛丽早一个时辰回来,进门就拽着我支支吾吾!
说什么……公子被言福少主抱走了!让我千万瞒好少主,别让你知道自己给自己戴了绿!这都从何说起呀?”
从旋满耳都是莫名其妙的弯弯绕,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懵。于是,不耐烦地抽下发冠,随地一丢。
“行了,不就那点小事么,我都给你绕糊涂了!好累!先去沐浴再说!阿盐呢?”
“小鹿主子午后回来还好好的,一觉睡到天黑,醒来后说去花阁接您,可没出院门几步,突然扭头又往林子里闭关去了!”闵瑞无奈,顺手捡起发冠,快走几步去开沐房的小门。
“许是临近突破了!它既不让打扰,就叫院里人别往林子里去。”
“是!已经吩咐好了!”
沐房里,雾气氤氲。为了等候少主洗浴,热水来来回回不知煮了几遍!整间屋子不仅暖洋洋的,还满是海棠花的香味。
闵瑞刚要褪去少主的里衣,屋门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阿旋,是我。”
不合时宜的访客,夜半登场!从旋眉头紧皱,拳头关节捏得咔咔作响!风声传得这么快!第五从禹是看好自己明日不上学塾,专门挑事来了!
“少主稍等!瑞儿这就去回了城主,再继续服侍您沐浴!”
自家主子的状态,闵瑞十分清楚!此时此刻,城主如果非要进来,恐怕不好轻松出去!无论如何,她都得尽量规避才行!
从旋不知瑞儿用心良苦,见着自己的里衣被重新系好,又披上一件外袍,松下的精神再度绷紧。疲惫得不到释放,心底的恼火便蹭蹭上涨!
没有丝毫耽搁,闵瑞快速来到屋门边,小声且不失恭敬地说,“城主!少主正要沐浴歇息,请您明日再来!”
有人应声,就说明屋里人还未入睡!从禹运力,震掉门栓。当即推开屋门,就往沐房走去。
“城主!少主真在沐浴!您不方便进去!”闵瑞快步挡在沐房门前,不肯放行。
“走开!”从禹的面色阴沉晦暗,大有兴师问罪的意图!
“瑞儿,你先下去吧。”小门里侧,从旋眸光幽冷地坐在屏风前,强行压制着满腔怒火。
“是!奴婢在门外守着!”闵瑞见无可避免,只能暗叹一声。
沐房的门没有关紧,从禹一进来就看见竹榻上盘腿坐的那个赤着双脚,披头散发的女子。
“今日折腾到这个时辰,可玩痛快了?”他的眼睛直盯从旋的右脚踝,明知不会有伤,还是从怀里摸出一瓶伤药,随意摆在一旁的案几上。
注意到他的眼神,从旋不闪不躲,咬着牙疲倦地回他,“公衙问罪还等天亮呢!城主何必这般迫不及待?我又跑不到哪儿去!”
从禹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责问,“今日事,今日了!你是自己认罪,还是等我宣判?”
“哼!我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认罪?城主是从哪里得知了什么小道消息,问都不问,就想乱泼脏水?”
“呵。”从禹不怒反笑,只因见她如同一只随时会伸出利爪,挠人痒痒的猫儿。
他这样子,让从旋很不习惯。这人向来有话就说,有气就撒,打架就打。突然笑了,这算怎么回事?
“休沐一日,计划做些什么?”从禹话头一变,连神情都莫名缓和了下来。侧着身坐到竹榻边缘,对待从旋的态度就像与老友叙话。
“城主管的真是越发宽了,你答应过不会随意插手我的事情!”从旋向后挪了挪,满心警惕更甚!
“我答应的,自然都有做到。可你答应的,好像全忘光了!是不是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嗯?”
从旋闻言,一阵无语!今晚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一厢情愿地想替她回忆什么!弄得自己像个得了失忆症的蠢货!
从禹的气势陡然拔高,迅速伸手抓向“小猫儿”的右脚。
“猫儿”受惊,本就有所准备,双手撑榻,右脚一缩,左脚直冲对方面门就踹了过去!
从禹抬臂格挡,顺势向上一挥,瓦解她的攻势后,起身退了几步。
从旋高高站在榻上,这次换她居高临下地责问,“第五从禹,你是真有大病!本少没招你惹你,干嘛又来发作?”
“你没招我?你没惹我?你这没心肝的东西!今晚再不对你做点什么,我看你就要改姓言福了!”从禹不动魂力,一招擒拿,就要去锁从旋的肩膀。
“莫名其妙!”从旋怒了!完全猜不透这人怎么想的!可无论怎样,不能让他如愿是绝对的!
两人电光火石般,缠斗地难舍难分!从禹招招压制,每次下手都想将她牢牢按住!
偏偏从旋宛若无骨一般,哪怕不显露自己的魂力招数,也能在从禹不下死手的局势里游刃有余!
“哼!进步不小啊!这几招,是从我给你的《近身战技》里学的!”从禹气恼地一拳捶中沐浴桶,桶身龟裂,水花四溅!当即泼洒了两人一身!
屋门外,略带愁容,内心淡定的闵瑞,支着下巴坐在台阶上,早对这点动静的风浪无感了!听着屋里噼里啪啦的打砸声,竟还有些小庆幸,得亏不是在内屋,否则,床砸了,事态就不好收拾了!
另外,八龄自回来就不见人影。看城主来得这样快,很大可能,人就在桦枫林跪着!也不知他招供了多少,反正,回来肯定得挨收拾!
沐房里的激烈动静,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最终,仍是城主棋高一招,稳拿胜券!
“第五从禹!你非要这样羞辱我吗?”从旋被牢牢反压在地,浑身湿漉!形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第五从旋!本座今日对你分毫不让,就是要你看清与我之间的差距!本座答应你的,是恩赐!而你答应的,才叫承诺!懂吗?”从禹手下无情,却在从旋看不见的背后眼带怜惜!他不能放手,也不愿放手!
“我……我是承诺,必以男子之身……继你城主之位!也答应,会与他们几个保持距离!可我真的尽力了!尽力了!
我且问你……你今日去学塾,说服老头,放弃让我帮助言福律没有?只要你成功了,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将那几人一刀切个干净!”强撑着说完,从旋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了起来。
紧按对方胳膊与后心的手,悄然松开。从禹闷声挪到一旁坐下,重重叹了口气。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呵!我就知道你不行!那老头,指定憋着什么阴谋!”从旋揉着酸痛的胳膊,屈身坐起,神情满是嘲讽。
“师尊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嵩崖好,他的决定没错。”从禹的拳头紧握,心中那团莫名的火,始终不能释放出来!
“他的决定没错?他如果没错,那你我的决定就是错的!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跑来我这发病?”
从旋简直气笑了,合着自己把希望寄托给他。他不仅没办成事情,反而还来追究自己!
“阿旋,你与言福律之间,顶多只能存在帮助炼化魂器的来往!”
“兄弟,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两个人灵识交融的修炼,叫做什么吗?还‘顶多’?我看我不该继承珥柠!还是卖肉的花阁最适合我!
你究竟是怕我娶他,还是怕他嫁我?你真正需要担心的,该是怎么应付言福老妖!最可能丢人的,是他家!他家!”
从旋几乎是吼着说完的这段话,从禹听得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他原以为自己算个不解风情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可自从出现了眼前这人,早已记不清感慨了多少次: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女子?
突然,灵光乍现!从禹竟回想起曾经对从旋说过的一句话:是你自己决定要做‘兄弟’的,日后,真的别后悔!
自作孽般的症结浮现,他只觉得浑身僵硬,犹如石化!两人这段时日的点滴相处,像走马灯般快速晃过。从旋确实不曾后悔,一直待他如随时可以阋墙的兄弟!
这个关系,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打完架后,正正经经摆在明面上确立的!而他,第五从禹,才是那个真正后悔,意图食言的人!
“哎!想什么呢?说话!”从旋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真心累了,都想一脚把他踹出屋子!
从禹心虚地咬了咬唇,随即心下一横,腾身站起,背对着她放下狠话。
“我不与你掰扯,总之,你打不过我,就必须听我的!言福律那边,你得尽力帮他炼化魂器。
有些事情,就算无法完全避免,但可以尽力控制!你与他之间,必须保持清清白白的距离!
若再让我知道,你们暧昧不明。哼!现下,他在我的保护范围内,我不会将他如何。但日后,就不一定了!”
从旋心头一凛,显然有被他决绝的强势吓到!
“你……认真的?”
“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从禹的衣摆已经湿透,他只看了一眼,便抬头离去。
脚步渐行渐远,从旋第一次觉得,第五从禹的背影看起来不止孤冷,还很阴暗!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她不由擦了擦额角垂下的水珠,环顾四周,有些茫然。
她不明白,第五从禹为何这样执着。更不明白,这人的控制欲为何这样强盛!
存有七情六欲的嵩崖生人,要如何泯灭欲望,才能在美人面前,不为所动?或许,第五从禹可以,但她第五从旋,已经尽力试过了!她确定自己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闵瑞目送城主走远之后,才快速跑向沐房。没几步,就迎面遇到了浑身湿漉,正往屋外走来的从旋。
“少主!您没事吧?城主下手重吗?可有伤着哪里?”
“呼……没事,沐房毁了,我身上脏。先去汤泉泡泡,你不用跟着。”
“可是……”
闵瑞刚要劝话,却被突然出现,拱入主仆之间的小白鹿打断。
“呵,有阿盐陪我,你放心吧。”从旋摸摸毛茸茸的小鹿耳,在它变大身形后,坐上鹿背,疲倦地依偎在它温热的后脖颈上。
“阿盐,看好少主,就随便洗洗,立刻带她回来休息!如果来得及,我收拾好这边,就去接你们。知道了吗?”
面对闵瑞的悉心叮嘱,小鹿儿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主人往林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