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稍有缓和,隶属花阁的娘子小倌们便积极卖弄上,努力勾回自己客人的注意。
“今日实属浮水花阁招待不周,没令各位恩客尽情享受!为了表示歉意,受伤的几位,本场花销全免,且请留居于阁内,治疗到康复再行离开!
在场其他恩客,今夜所买的价单,通通折半!还请各位,继续享受这美好的漫漫春宵!”
漂亮的女掌事笑靥如花,以极大的让利为代价,确实哄得大多看客平静下来,重新把酒享乐。
但还有小部分人,情绪仍然激动,口口声声叫嚷着狐狸男放人,让红裙舞女下来待客!
再观狐狸面具这头,阿葛丽行动极快,是唯一没被踹飞出去的人。可她咬牙切齿,劝说半天,始终无法令他交人!
从旋不敢说话,虽然心知已经暴露。可仍存着一丝侥幸!万一被自己挣脱逃跑,变回男子身后,决计抵死不认!可这怀抱之紧,根本不容她反抗分毫!
阿律贴近怀中人的侧脸,用低沉磁哑的声音悄悄耳语,“别闹了,我说过,迟早会抓到你的!”
从旋瞬间红透了脸,心口怦怦直跳,差点喘不上气!幸好理智尚存,赶紧挥手,示意阿葛丽先行离开。
但阿葛丽就是不动,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少主头顶飘绿!可少甯公子有令,等同少主,她又不得不从!来回一番挣扎,只能咬着嘴唇快速下台,去找八龄商量对策。
台下还有人在计较生事,台上的掌事也耐着性子继续安抚。
“各位恩客莫急!请容妾身介绍,这位神秘的公子,仅是护卫身份,尽职尽责而已。
至于这位妖娘,名唤均雅,其实还未在我阁中挂牌。今晚只是应试出场,结果竟遗憾地负了伤。先前,妾身有一会儿不在,便是被阁主唤去,商讨她的去留了。
不过,此时看来,就算让她通过应试,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露面待客咯!啧啧啧,瞧这雪白的脚腕肿的,各位不心疼,妾身都心疼了!姑且,先放她回去修养吧!
浮水花阁保证,在均雅娘子正式入驻花阁之前,绝对不让任何人,轻易摘了这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好!老子明日还来!”
“小娘子好好休养,我日日都来等你!”
“……”
场上人声再次鼎沸,阿律眼里的凶光也越来越盛!恨不得剜掉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割掉所有人的舌头!最好撒出一把毒粉,叫这些淫虫恶棍彻底一了百了!
直至气到脑仁发疼,他赶紧把这些可怕的念头强压下去!自己怀里,正抱着最重要的人!绝对不能吓到她半分!
阁内躁动完全压下,周围的打手刚一空出下台的口子,阿律便抱人风一样地冲了下去!
离开的路线直指花阁大门,从旋慌了,赶忙扯住他的衣襟!这要一走,今晚岂非白忙活一场!
“停下!我不能走!哪里来的登徒子,我不认识你,快放开我!”
“为什么不走?你还要去会什么情人吗?”阿律眼角泛红,没想怀里人的第一句话这样伤他!
“我要做什么与你何干?罢了!你送我去二楼!待我办完正事,定会给你个交代!”
阿律抱着美娇娘穿行在大堂正中,无数视线交织而来,看得从旋极其难受!她可不想在这与其拉拉扯扯,徒惹事端!
阿律稍加思考,当即听话,改了路线。他早在等人之时,就将这座楼的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
没一会儿,已带从旋走在了阁主专用的私密通道内,一路迈向二楼。
“旋儿,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吗?”
从旋心尖一颤,抓他衣襟的双手不由紧了紧,“闭嘴!别乱叫!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哦?那就当我认错了!是叫……均雅娘子?对吗?”
突然,从旋裸露的腰间传来一阵酥痒。低头一看,竟是对方的左臂正紧贴着自己的肌肤!而他腕间那半金铭线,正如小蛇一般缠绕上自己的腰肢!
右腕的金龙纹印阵阵发热,一股熟悉的灵识猛地探来,刹那间,整条金铭线腾空飞舞,牵扯着两人两手,紧紧相贴!
“你能躲开天下人,唯独躲不开我!”阿律亲手撕开最后的遮羞布,满心激荡,只觉得前路即将迎来大片光明!
从旋气闷了!气炸了!
这一刻,管他什么“心尖肉”!自己下了面子,始作俑者就别想好过!于是,挥舞起拳头,就朝他的面门袭去!
阿律侧头躲开,面具落地,神情很是受伤,连声求饶道,“旋儿!别打!我怕疼!我以命魂起誓,绝不泄露你的任何秘密!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不得不说,耷拉着耳朵,泪眼汪汪犹如狗儿一样的美男子撒起娇来,真要人命!
从旋的火头不仅瞬间熄灭,反而还有一丝甜滋滋的感觉!
“你……你别太过分!前面二楼转角处没人!过去放我下来!”
阿律偏偏放慢了脚步,语气愈发可怜,“我不想放开你!一放,你就跑了!一跑,你又不认!”
“别闹!我有正事要办!你敢毁了我的事情,我定让你后悔莫及!”
一说正事,阿律也正经下来。今日见她到处折腾着办事,虽然还没弄清究竟办的什么事,但这么晚了还心心念念,大概真的很重要!想到这里,脚下不由加快几步,转眼已将人小心地靠墙放下。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从旋堵在跟前。阿律满眼都是炽烈如火的美人,实在不舍放她离开视线!
“我可以让你去办事,但你必须答应,以后别再以男子身躲着我!”
从旋站稳,发现脚腕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好了。于是,松开阿律的衣襟,垂着眼眸认真考虑他的要求。
岂知,身前人竟一刻都等待不及,张口咬掉蒙面红纱,重重就贴了上来!
这一吻,细腻绵长。两人皆不由自主地深深沉沦其中。此刻,彼此的灵魂,似乎在疯狂地厮磨着,缠绵着!分开时,还产生了强烈的不舍,恨不得与眼前人揉为一体!
“旋儿,我们之间的羁绊,你感觉到了吗?答应我,别再躲着我,更不要拒绝我!”说罢,阿律牵起她的右手,放到唇边轻吻。
从旋的脑海一片混乱!理智告诉自己应该推开,可双手却根本不听指令!
她承认,自己完全无法抵抗这个男人的任何举动!言福律,实在实在太勾人了!
“啧,小妖精!”一时奈何不得,从旋逃避似地深深埋入他的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避开他炽热如熔岩般的视线。
“旋儿?”
低哑的嗓音,撩拨着耳畔。鼻间还萦绕着男人身上特殊的香味,无孔不入!闻得从旋心神荡漾!“你……去狼车里等我,回去路上再说!”
终究得不到正面回答,阿律暗叹一声,不愿逼她太紧。于是,从戒指中取出一件雪白的氅衣给她围得严严实实。
“你总是这样……把我送上天空,又不肯接我下来!”
“我先去办事情,你不许跟来。更不许私下打探!你想要答案,总得给我点时间想想!”
重获自由,从旋不敢看他,拉紧氅衣快步就向走廊另一头赶去。
留在原地的男子,拾起地上的红纱,轻轻摩挲着贴上自己的脸。旋儿,你跑不掉的!
走廊尽头,一间房门被吱呀推开,从旋一进来,躲在暗处的八龄便立刻关上了门。
“少主!您没事吧?脚伤如何了?”
“无碍。十一呢?”从旋迅速扯开氅衣,塞入戒指,直奔内屋去换衣裳。
她在强行梳理自己的思绪,气息不免有些浮躁。
八龄看她健步如飞,暗暗惊叹紫魂的复原能力!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属下认为没有再回戴楼掩饰的必要,便给十一换回了装束,让阿葛丽带他去狼车睡觉了!
所幸,阿葛丽的面目保护得很好!待少主出来,只看身形,至少有九成相似!不会有人将少甯公子与少城主想到一处!”
“嗯,你做的很好。此次意外暴露,是我布置得不够周密,用人不够谨慎!‘均雅’这个外皮,我是不能再用了!”
“抱您那人是言福少主!他是认出您了吗?”背对内屋的八龄,因为这个问题,属实担心得不行!
换完衣袍,从旋开始拆下发髻,快速梳理,用调侃的语气问他,“你是觉得,我今夜的模样与男子身的装扮,差别不大?”
八龄愣了愣,眨眨眼睛有些尴尬地回答,“大!”
“呵呵!那再换个问题,你觉得,我这一身,我那一舞,不够勾人?”
“……勾!”
“那你还有问题吗?”
“少主英明睿智!是属下多虑了!”
“言福律会来此处,原因是看见了巷子里停泊的狼车,以为第五少城主带着他的近侍十一寻欢作乐!
方才把均雅带走,无非是垂涎小娘子的美色。现在,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不过,以他的脾气,若是看见狼车上的十一,恐怕会坐等向我兴师问罪!
回去路上,万一遇见,我自有说法应付!只是此事麻烦,不宜让城主知晓。”
“是!但城主的耳目遍布全城,想要彻底隐瞒怕是很难。”
“简单的话,我还要阿葛丽做什么?花阁阁主约好了吗?”
“约好了!属下以少甯公子的身份约的,人已在三楼主阁等候。”
“好。走吧。”
从旋换好男装出来,仿造了移形玉冠的变化效果。出挑的样貌维持不变,只将身形化作男子,且是那种有点道行的人一看,完全可以猜出是女子的程度。
今晚的正事若办不完,明日难得的懒觉可怎么睡得下去!
浮水花阁三楼,南向正中最大的雅间外。
八龄轻叩阁门,屋里来人打开,正是阁主齐子豫。
“这位,想必就是少甯君吧?齐某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从旋颔首致意,心中有些奇怪。这样开化的风月场所,阁主居然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冒昧一问,少甯君看起来与均雅娘子有些相像,不知两位是何关系啊?”
齐子豫微笑着邀请贵客坐入茶席,目光有意扫过对方的腿部,见人行动如常,完全不像强忍伤患,不由心生些许疑惑。
“齐阁主好奇我们的关系,这是否代表你对均雅还算满意呢?”从旋挥开衣摆,大方坐下。气势之盛,犹如少城主亲临。
“是!自然是万分满意的!先前欣赏了均雅娘子的火凰之舞,简直惊为天人!不知娘子脚伤如何,看起来挺严重的。毕竟在我阁中所伤,齐某理应为她负责,好生治疗才是!”
“无妨。本少已命侍卫带她回府,我城主府的医者,应当不会比贵阁差的。至于本少与均雅的关系,阁主只需知道,我们都是少城主的人!”从旋面上温和,声音里却流露着上位者独有的冷傲。
“是!城……城主府的医者,自然是全城最好的!”
再怎么家大业大,齐子豫终究只是个普通玄魂,哪里受得住对方无形的威压!说话语调,当时就有些发虚。
“行了,阁主要看本少的诚意,本少给了。现在就言归正传,谈谈信中所述吧。”从旋见茶桌上有难得的俊霖山茶,脑海中不禁闪过某人的身影。
齐子豫闻言,也收起了虚伪的客套。稍加思索后,一边继续弄茶,一边用老学究的语调分析起来。
“白日里收到的信笺,寥寥几字,却所图甚大。齐某一时不知所措,才无礼地提出要看诚意。而少甯君的诚意,齐某已在今晚那场火凰之舞中清楚地感受到了!
均雅娘子媚而不俗,虽然看不清容颜,但一身舞技,超凡脱俗,乃是绝世之姿!相比之下,我阁内那些庸脂俗粉,简直贻笑大方。
虽然一堂琴师最后的失误令人遗憾,但毫无疑问,此人的琴技,也是远超我阁内所有琴师的。
那位麾下,不仅有少甯君这样的能人,更有均雅、一堂那样的妙人。想以此行此业立本,何愁大事不成?”
从旋抿唇一笑,果然是头圆滑的狐狸!看他声情并茂地说了半天,却只在边缘之地滚来滚去!
以属下人,立行业本。齐子豫最后的话,其实是在隐喻筹码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