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宕,书香门第,自祖父起为文官,生在燕幽州,好结交忠义爱国好文著作之士,尤善文书,年十七便为举人,十八岁中状元,比乌长叶早一届。其文章风格受丞相赏识,曾被丞相召见交谈一夜,后直任国子监司业,又与苏工齐交好。
十九岁那年,他觉得应该多与劳苦百姓接触,才能提出切实可行一针见血的好政策,便主动降格去赣州做一个七品的监察司,一共干了三年,勤勤恳恳,身体力行,但也因此遭来许多同僚的妒忌和排挤。他对于这些同僚是保持鄙视态度的,但长久的共事和亲力亲为让他对于百姓的困难有了深入的了解,也让他深深体会到了学堂以外官场的复杂以及官位的重要性——只有站得高,你的呼声才能被更多人听到,反对你的人才会更少。
于是他又找到苏工齐,在二十三岁那年做回了司业,并积极上书,结交政党。放在四年前,他会厌恶现在的自己,但是现在,这些都是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段,这样做都是为了百姓。
一日,正丞相召来姜宕,跟他说潭州会有一场大型的贪腐聚会,要他去实地考察,并多留几天观察情况,等事情差不多有个结论的时候再回来禀报,并交于了一份参与名单给他,告诉他一定要救下上面画圈的名字的人。
姜宕对此自然是义不容辞,当即收拾好行李,带着几个侍卫便前往了潭州。路上,姜宕才打开名单查看,上面一共45人的名字,看到末尾有个名字被画了圈,那个画了圈的名字正是“乌长叶”。
这个名字让姜宕记忆犹新,他十九岁最后一次参与阅卷的时候对此他的一篇《建国疏》印象很是深刻,还呈送给了皇帝过目,但皇帝好像不太喜欢,看完直接给扔了出去,也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乌长叶的仕途。
于此同时,朝中太子的协政渐渐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执政,因为皇帝的病情愈加地严重了,之前可能是走几步就累,现在变成下不了床。
于是,太子召来副丞相,忧心忡忡道:“父皇的病情更深了,可宫中的庸医一个有用的都没有,恐时日无多了,不知那寻花的进程如何了?”
副丞相回应道:“潭州那边多杂草,我们也在让那边的县令加紧寻找,可惜一个月快过去了,那边的进展还没有头绪。”
太子叹息道:“看来终究还是一个传说,我们不该寄希望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把宫中的御医都辞了吧,再去召一批新的,一定要用心仔细地召,别再召些没用的人,多花点时间也没关系,磨刀不误砍柴工。”
副丞相领会了太子的意思,唱了个喏,便退下了。
回到府中,副丞相唤来自己的心腹,给他写了个名字,又觉得不够,还画了个圈,嘱咐他去潭州,一定要把这个人除掉,限期一个月,不成功就不要回来了。
......
且说经历了黄家灭门案之后,姜宕说着要立刻离开回去上报朝廷,但其实偷偷地又留在了潭州观察着这里的后续。
姜宕发现,这里掌事的是一个叫“白堂镜”的代理县令,乌长叶实际上有名无实,还很喜欢宅在家,常常让那个叫“阿秋”的进进出出办事。那个白代理长得白白胖胖,似乎第一次处理这种命案,到现场的时候直接晕血被抬走了,还废了不少人的功夫,倒是他一旁跟着的一个书身打扮的瘦子,在有模有样地处理相关事宜。但是姜宕记得,这里是没有设置副丞相的,那他是谁呢?
话说来到在这里没几日,姜宕就病倒了。姜宕是北方人,来到潭州本就水土不服,谁知立冬那天下雪,让他直接生病卧床,检查后说是受了风寒,要静养多日,之后雪还越下越大,也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好了。于是只得叫自己带来的侍卫出去打探情况。
立冬后的第二天,一个侍卫来报时告诉姜宕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那侍卫单膝跪着说道:“大人,我今日便装出门,见一淫贼公开调戏民女,一旁的人却都无动于衷,属下一时激动,就出手打跑了淫贼。”
“怎么了,有能力出手伸张正义不是应该的吗,我不会怪你的。”姜宕道。
“有大人这句话,属下便放心,不过秘密在后头,这个城里,有人组织造反。”
“什么!”姜宕闻此竟坐了起来,“我们国内虽仍有饥荒贫瘠,但相比前朝安定富饶地多,他们为什么要反?”
那个侍卫解释道:“属下的救人行径被他们组织里的人看到了,便来了几人与我搭讪,含沙射影地问我有没有造反的意愿,属下当时也是很震惊,便装傻充愣,附和他们,他们就带我去见了他们的组织,根据属下与他们进一步的沟通,属下发现,他们基本都是些穷困潦倒,生活艰难的人,而且很多人也不识字。”
“不识字?”姜宕说道,“是不是受了谁人的欺骗?”
“根据属下的判断,他们背后应该还有人,他们不过是被当作了棋子,帮忙宣传和拉拢别人,到时候东窗事发的时候反而还是最先遇难的。”
“唉,他们都是可怜人。”姜宕叹道。
“属下不解,是因为他们贫困且生活不如意吗?”
“非也,我觉得这只能算作一个小方面,我觉得他们真正可怜的地方在于,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了一个虚幻的理想国里,明明是被可贵的奋斗精神所激励,却可悲地用错了地方。”
“大人说的很有道理,但属下也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
“是,大人,我觉得,如果他们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的抉择是对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能使自己快乐,那么我们又怎么能定性他们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呢。”
“嘶,”姜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你还挺聪明的,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徐隐,家中世代为将官,但是属下不才,不好作赋吟诗,未能考就功名,成不了将官,但托福家中荫蔽,在副丞相那里做了侍卫,后来不慎打翻了副丞相的琉璃盏,被调到了大人的手下做侍卫。”
姜宕喜道:“想来你是个忠义之士,虽不好文,但看你仍旧聪慧,等我回京,你在我手下做助教,先从小官做起,如何?”
那侍卫推辞道:“多谢大人赏识,但我家世代为将,我也不敢只做言官,且让我留在大人身边,护您一生平安,便已足矣。”
姜宕闻之大为感动,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让他与自己一同坐在床上继续谈,但那个侍卫不肯,坚持着站着便足以,姜宕见此更是感动,说道:“好,也无妨,像你这样的忠义守礼之士,我定会帮你举荐做军官的。”闻此,那个侍卫又拜谢,姜宕也继续扶起来。
姜宕又说:“不过说回你刚刚的那个问题,在我看来,我们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我们人与人相互联系着,你说的那个看法的问题正在于只考虑了自己,而忽视了与他人的联系,简单理解,可以说是‘做人不能太自私’,相互帮助,多点合作,少点对抗,这个世界就会更加美好。”
徐隐笑道:“哈,真是多谢大人指点。”
这时,跑来另外一个侍卫道:“大人,乌长叶被抓走了,明天公开审理。”
“为什么抓他?”姜宕忙问道。
“不知道。”那个新来的侍卫道。
徐隐说道:“大人,乌长叶他好歹是个县令,他们应该只是要找他问些东西,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明天我帮大人去看看情况,大人只管在这里养病便是。”
姜宕很是感动,觉得徐隐真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便许了他的建议,安安心心地躺着,渐渐地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