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鹤也不知自己是从何时开始习惯她的陪伴。
在办公疲劳时,视线会无意识望向那个秋千,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才能放松下来。
他不敢给这段关系下任何定义,因为他的初衷并不单纯。
沈知懿说她是他的情人,可在他心里,她从来都不是。
她的眼底有太多炽烈的爱意,他本能的靠近,却又不敢向往。
当初只是留下她暂住,结果竟留了整整四年。
每当他去看望过姑姑,都希望裴南屏早一点举行订婚仪式;而当他回到家中,看见依偎在自己身旁的沈知懿,又希望那天能晚一点到来。
若不是顾予曦突然回国,他甚至想不明白,对沈知懿的迷恋到底算什么?
是相同遭遇产生的怜悯,还是从未放纵过的欲念?
顾予曦的一再试探,反倒让他逐渐看清了昔日那颗残秽蒙昧的心。
那天在医院里,沈知懿问自己有没有喜欢过她。
他无法启口。
因为只要复仇的目的被戳穿,她便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到那时,她会觉得他珍而重之说出的喜欢,都像极了谎言。
跟她的纯粹相比,他起初每个举动都带有目的性,掺杂了太多杂质,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咚咚——’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裴松鹤的思绪。
他回过头,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李管家。
“有事吗?”他淡声道。
“裴总,不好意思打扰您。这架秋千本来今天中午要派人拆掉的,但我临时有事忘记了,您看我现在叫人来拆可以吗?”李管家恭敬道。
这些年来,李管家清楚裴松鹤每一步的布局,自然也明白他和沈知懿的关系。
今后沈知懿都不可能再回清音别苑了,那么主卧里的秋千理应拆掉。
裴松鹤眉心一蹙,音色沉缓,“不必了。”
李管家没懂,“您的意思是,明天再叫人来拆吗?”
“不必拆了,留在那里吧。”
裴松鹤用着近乎叹息的语气撂下了句,随后转身去了书房。
李管家愣住,他愈发认为自己之前判断失误。
这个沈小姐,她还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
一场秋雨一场寒。
裴延澈站在老宅的窗边,看到两侧墙壁上的爬山虎已经逐渐枯死,留下干枯脆弱的尸体。
等到明年开春,这些破碎的残骸便会被后来居上的新生命牢牢覆盖,至此暗无天日。
“裴松鹤他到底想干什么?压上整个松墨来跟我耗,难道他不想拿回裴氏了吗?”
裴南屏暴戾的怒吼声在客厅中响起。
“不会吧!他现在和陈家一起打压我们,不就是为了要趁机从你手中夺回裴氏集团吗?”
白晴不懂他们商场里这些弯弯绕绕,但看到裴氏的股价一日日跌出新低,并且持续没有买入,她也慌得不行。
“裴松鹤是故意的,他知道今年裴氏资金链出了问题,我只有拿到那两块地皮,才能在短期内补上这个漏洞。他现在出手,分明是没想给裴氏留活路!”
裴南屏声调阴仄,表情因愤怒而狰狞,指着裴延澈骂道,“都是因为你,当众说什么取消婚约!现在好了,我们全家都要被裴松鹤搞死了,你满意了吗!”
裴延澈咬牙看着窗外,双眸尽是隐忍。
他终于弄懂了小叔与父亲的关系,外面那些传闻不仅全是真的,事实还要更加过分。
比如他不知道那些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保镖叔叔,竟然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退役雇佣兵。
比如阁楼上住着的姑奶奶,其实是被父亲囚禁在这里的。
再比如自己锦衣玉食二十多年,实际上花的每一分钱,都应该归他小叔所有。
怪不得……每次裴松鹤见了他都没有好脸色,不是骂他蠢,就是让他滚。
“爸,是人家的东西就该还给人家,我们无权抢占。”他的语气有些怯懦,但态度十分强硬。
裴南屏抄起桌上的烟灰缸便向他头顶砸了过去。
许是太激动,有失准头。
裴延澈连躲都没躲,那只玻璃烟灰缸砸在他身侧的墙壁上,碎落一地。
“你疯了吗裴南屏,你可就这么一个亲儿子!”白晴吓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自己听听他说得都是什么胡话!胳膊肘朝外拐,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裴南屏气得浑身发抖,去门口点了根烟,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儿子,你没事吧?快让妈妈看看!”白晴来到他的身边,满脸心疼的搂住了他。
“妈,你劝劝爸,不要让他再为难知懿了。知懿她……她怀孕了,你们放过她吧,求求你了妈……”裴延澈身材高大,此时伏在白晴的怀中极不协调,语调已染上哭腔。
“你说什么,沈知懿怀孕了?”白晴猝然瞪大了双眼。
裴南屏闻声也转过身来,烟灰掉落在袖口都没有察觉。
“对,知懿怀了我的孩子,你们不要再逼她了!”裴延澈眼眶猩红,攥紧了白晴的衣角。
白晴几欲被他气笑,抬手在他后脑狠狠拍了一巴掌,“傻儿子,你被她给算计了!”
裴延澈不解的看向她。
“订婚典礼上那段视频是裴松鹤放的,沈知懿这个小婊子,她竟然爬上了裴松鹤的床!”白晴口不择言的骂道,音调尖酸又刻薄。
裴延澈愣住,“小叔……”
“你还叫他小叔!”裴南屏怒吼道。
裴延澈眼神中露出一丝恐慌,心中凌乱不已,“可,裴松鹤他喜欢的人是予曦啊,他怎么会和知懿在一起?”
“所以我说你被他们给骗了,他们两个是联手来向我们家报仇的!”
白晴的尾音越拔越高,似是想将裴延澈彻底喊醒。
“我和你爸都已经查过了,吕妍的医药费,还有沈知懿那间铺子的产权,都是裴松鹤给她的!早在四年前,她就已经和裴松鹤搞在一起了,她肚子里怀得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
“四年前,怎么会……”他的声线都在发颤,显然难以承受这个打击。
裴南屏浑浊的眸子冷冷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何迟迟没有找沈知懿算账?她现在住的格兰酒店楼上楼下全是裴松鹤安排的人,他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你说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