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噤若寒蝉。
眼看这场闹剧已接近尾声,再旁观下去可能会引火烧身,纷纷借故离席。
今天那些商人到场,全因看中了裴氏那两块楼盘的前景,想趁机融资进来分一杯羹。
现在婚约已经取消,那两块地归还于沈知懿的名下,裴氏不仅名誉受损,资金链上恐怕也要出问题。
这种时候,哪还有人上赶着往裴氏的面前凑,恨不得脚下凭空生出两个风火轮,逃也似的往外跑。
裴南屏耷拉着眼皮,鹰隼般的眸子犀利又阴森,默默注视着那些来宾走光后,上前狠狠抽了裴延澈一耳光。
‘啪——’
“你这个败家子!我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全被你给毁了!”裴南屏指着他怒不可遏的骂道。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等我死了之后裴氏还不是要留给你!你倒大方,说取消就取消,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
裴延澈素净的脸颊浮现几道鲜红的指印,嘴角牵出一抹苦笑,“那我宁可不要你的钱!”
裴南屏听罢还欲上手。
白晴连忙拦在父子两人中间,不停用眼神示意,宴会厅里还有看热闹的酒店经理与服务生。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还嫌闹得不够难看吗,走,有话回家再说!”她拢着肩膀上的羊毛披肩,皱眉道。
裴南屏瞪了他们母子一眼,抬步便往外走。
阴恻恻的落下了句,“这事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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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老宅前。
门口那棵有些年头香樟树下站着一个身影修长的男人,陈墨心不在焉地打量起面前这幢老建筑。
自己儿时经常来这里找裴松鹤玩,裴家老爷子和裴如菡都很喜欢他,每次都会往他的书包中塞满糖果和玩具。
后来,裴南屏鸠占鹊巢,他便再也没有踏足过。
轮椅发出的机械转动声将他回忆打断,手下将裴松鹤的姑姑从别墅里推了出来。
他在看到孱弱佝偻得不成人形的裴如菡时,眉心微蹙。
手下把意识不清的裴如菡抱进车后座中,向他询问道,“陈总,人已经救出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拿出手机一遍遍的拨打电话,而对方却始终无人接听。
“裴松鹤这个混蛋到底在干嘛,他连自己姑姑都不要了吗!”陈墨气得简直想把手机砸了,咬牙道。
老宅的大门和阁楼都被他派人用军事手段爆破,监控系统也已拆除,裴南屏那边很快就会察觉出问题。
等他豢养的那些保镖赶到,再想脱身可就困难了!
李管家安顿好裴如菡,走到他的身前,一脸歉意的说道,“陈总,真是对不住。刚才手底下的人告诉我,他看到裴总急匆匆离开宴会厅,追着沈小姐跑了……”
“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去追沈知懿!”
陈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嗓音也染上了薄怒,“现在舍不得了,早干嘛去了!”
李管家低着头,他也没有想到,那个沈小姐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险些坏了他们的计划!
“不等了!”陈墨收起手机,清冷的眉目凌然了几分,“先把裴松鹤的姑姑送到我家里去。我安排在酒店的人回复说裴南屏已经离场了,我们不能再这里耗下去。”
李管家连忙应下,指挥着车辆迅速撤离。
等到裴南屏赶回老宅,已经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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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办典礼的酒店楼下里有一片人工湖,夏天的时候杨柳垂堤,景致宜人。现在只有萧瑟秋风与枯蜷的柳叶。
沈知懿提着洁白的婚纱,漫无目的的在湖边游荡。
她视线空落落的,宛如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身后传来男人近乎喟叹的嗓音。
“别走了。”
她停驻脚步,发现如果自己再往前两步,就会掉进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裴松鹤始终跟随在她的身后,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里风很大,我们回去吧。”
他朝她伸出手,低沉的声调里夹杂着一缕宽纵,细品甚至还有几分温存。
她眼睫微抬,平静问道,“裴松鹤,你当初带我回家,是因为早就知道我和裴延澈的婚约有问题?”
裴松鹤身形一顿,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良久,他启唇,“是。”
沈知懿闭了闭眼。
她知道他想报复裴家,却没想到自己也是报复中的一环。
“为什么?”她许是咳嗽还没好,嗓音又变得沙哑起来。
裴松鹤凝视着她,眸光又深又重,“我知道以裴南屏的性格,他不可能为了虚名,就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娶一个家境败落的女人,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我找上你,就是为了弄清楚婚约背后的目的,但没想到你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
沈知懿听着他用没有起伏的声线说完这段话,兀自冷笑,“你想说的其实是蠢吧?”
她想起自己刚被裴松鹤带回家的那几天,对方的确询问过她关于父亲的一些事情。
但沈钰的情况早已在圈子里传来,裴松鹤问得也都是些众人皆知的话,她并未往那方面想。
现在她只觉阵阵寒凉,仿佛秋风从皮肤钻入她的四肢百骸,逐渐侵蚀着五脏六腑。
她刚刚接受了裴松鹤为顾予曦而抛弃自己,一个由心冷到心死的过程。
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抛弃她不是因为顾予曦,而是她没有利用价值了。
那么这四年来的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究竟算什么?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吗?”她诘问。
裴松鹤深邃的瞳孔中像是翻涌着暗潮,又在强烈的挣扎过后,归于宁静。
沈知懿觉得他今天释放出来的情绪都是恶劣的、无情的、以及残虐的。
周身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戾气,要让万物陪同他一起殉葬。
他的语气漠然到有些凉薄,“初次见你时,在峡谷中的无人区,我原本不想停车救你的,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陈墨说,你是裴延澈的未婚妻,我才又把车倒了回去。
包括你高反发作,我冒险开车送去你医院,都只是为了让你对我放松戒备。
从那时起我便认定,你会是我复仇工具里,最好用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