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算是看明白了。
裴松鹤这哪里是不爱,分明是爱惨了!
“出国手续好弄,可她要是不肯走怎么办?”他询问道。
“我会让她主动走的。”裴松鹤从温情的回忆中拔出,恢复了平静无澜的语调。
陈墨瞄了他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唇畔勾起冷笑。
“顾家那边,我会尽量帮你牵制,但我也不敢保证能压住。只能说,让他短时间内消停会儿吧,年年偷漏税名单上都有他,真当我舅舅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谢了。”裴松鹤沉声道。
“你要谢我的还早。”陈墨从风衣口袋中拿出一个仅有绿豆般大小的针孔摄像头,放在茶几上,淡淡说道。
“这东西,你应该知道怎么用,放到你姑姑的屋子里。视角尽量全一些,让我手下的人能看清楚破门位置,别误伤了你姑姑。
等到订婚典礼当天,裴南屏肯定会把他养的那些保镖都调去现场,到时候你负责吸引裴家的注意力,你姑姑这边交给我。”
裴松鹤视线落在那颗隐形针孔摄像头上,深不可测的眸色里闪过很多复杂情绪,最终化为沉寂。
窗外乌云遮月,昭示着即将来临的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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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胡同。
京城入秋后气温下降的很快,蛰伏已久的沁凉开始慢慢钻入骨髓,早起晚归的路人都换上了挡风的厚外套。
沈知懿穿着白色的羊毛开衫,坐在店铺中清算账单。
凉风吹过,她攥紧衣领,忍不住咳了几声。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她便连续发了三天的低烧,意识始终浑浑噩噩,在一场接一场颠沛流离的梦魇里挣扎。
倒是不严重,体温一直在三十七到三十八度之间徘徊。
只是嗓子好像受了凉,开始莫名咳嗽起来。
把裴延澈吓了一大跳,请保姆给她炖了秋梨枇杷膏,生怕她咳出肺炎来,又不能吃药。
今天的状态终于见好,头脑也清明了不少,她不想再躺在床上,索性来到懿念清算这笔沉疴烂账。
刚把这些年的总收入计算完,裴延澈便急匆匆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张晓妹那天捡掉落在院子里的核桃,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现在一看见裴延澈满心都是恐惧,连忙把手里串一半的菩提全都藏了起来。
“知懿,你生病了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纯心让我着急吗!”
他眼底的担忧不似作假,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无语,“你店里又没生意,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要我看不如关了算了!你负责养胎,我负责养你!”
沈知懿清了清喉咙,因病容未消,抬睫睨人的模样甚是倦怠,“你用什么养我?用你这个月被扣光的工资吗?”
裴延澈挠了挠头,讪讪道,“这都月底了,下个月我不就又有了嘛!”
沈知懿没搭理他,算完总收入开始拉对账单。
“予曦的伤情鉴定报告出来了,还蛮严重的……小腿胫骨一处折断,还有两处粉碎性骨折。修养好之后走路是没问题的,但不能长期跑步,以后也不能再跳舞了……”
裴延澈的声调逐渐变弱,因为沈知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讽刺一笑,漠然道,“顾予曦从小就不喜欢跳舞,都是顾沿海逼她练的,现在岂不是正合了她的意!”
裴延澈尴尬地偏了偏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顾叔叔他老人家不这么想啊!他现在觉得予曦下半生都要跟自己一样,变成个废人了!”
“就算她的腿不骨折,也是个废人。”沈知懿没好气的说。
裴延澈无奈的看着她,“知懿,咱们好好说会话行吗,能不夹枪带棒的嘛?”
她心里憋闷着一口气,知道裴延澈夹在中间也不容易,扫了他一眼,凉凉说道,“顾沿海到底想怎么处置我?按刑事案件处理,让警察把我带走,还是想找人把我的腿也打断?”
“顾叔叔还没说,他现在非常生气,无法正常沟通……所以我想着,要不我们主动去给他和予曦道个歉,他看在裴家的面子上,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在她冷利的目光注视下,裴延澈说得小心翼翼。
其实顾沿海早已给了他明确的态度,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沈知懿。
他这些天忙里忙外都是为了这件事,可顾沿海始终不肯松口,甚至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少管闲事。
这些话他不能对沈知懿讲,怕她怀着孕影响心情。
只能旁敲侧击的劝她,先把顾沿海的怒火平息下去,后面再商谈解决办法。
谁料,沈知懿却轻飘飘一笑,语气坚决得不比顾沿海弱几分,“不可能!我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逼我道歉。”
裴延澈听出沈知懿嗓音依旧沙沙的,知道她咳嗽还没好,既心疼又无奈,只想把人搂在怀里保护起来。
同时又觉得很对不起她。
他贪玩了二十多年,除了打牌喝酒,没学来半点真本事,连自己的未婚妻和孩子都照顾不好。
如果像他小叔或陈墨哥那样,早早的成就一番事业,现在也不会被顾沿海瞧不起了。
思及此处。
懿念大门上的天山翠珠帘被一只骨节匀称的美人手挑开。
清脆的玉石碰撞声中,陈墨穿着卡其绿色的风衣从门外走进来,身姿挺拔颀长,如一丛被雕琢过的修竹。
外表如温润君子,眉眼间却透着几分散漫,开口便是讥诮,“呦,两口子都在呢!”
沈知懿听到他的声音莫名有些郁结,心口沉寂下来的伤又开始隐痛,低垂着眼睫没有搭腔。
“陈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裴延澈上前给他泡茶。
“昨天,刚到家就不停处理这些破事儿,一刻都不肯让我闲着。”
陈墨接过茶盏,那双如清池水寒的凤眼瞬也不瞬,视线从一进门便落在沈知懿的身上,似要瞧出点不寻常来。
裴延澈忽而眸光一亮,“是为了顾家的事吗?”
“不然还能有什么事!”陈墨不以为意的扯了扯唇,“顾家那边我压下来了,顾沿海答应不再追究这件事情,你们不用烦心了。”
沈知懿闻言,霍然抬眸。
与陈墨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相撞,读懂了隐藏其中的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