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贴在林以正那一侧的车玻璃上,恨恨的看着丁小鱼,林以正却毫不理会,只是目视前方望着车子前行,丁小鱼实在忍不住,抓着大秦和皮皮轩的大腿,惊问:“她长得也太吓人了。”
皮皮轩咬着牙,表情扭曲,指着自己的大腿,勉强的说:“她吓不吓人再说,你别掐我大腿啊。”丁小鱼连忙放开手,道歉说:“哦,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激动。”皮皮轩嘴里“嘶嘶哈哈”揉着大腿。
却听林以正正色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要理她,她是虚无的伤害不了你,反而你因为惧怕她,只要你一开口,元阳之气一散乱,她就有了可乘之机,一旦纠缠上你,很难甩掉,直到你成了她的替死鬼,替她受炼狱之苦,她好投胎转世。”
“那也不能一直让她趴在这里啊,看着怪瘆人的,万一一会儿钻进车里,”丁小鱼想着,身体一个哆嗦。
林以正却说:“你周身有阳气护体,何况她也不是厉鬼,她近不得你身。”
丁小鱼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那女鬼,那张惨烈的脸似乎察觉气氛,专朝丁小鱼的方向扑,奈何车内坐着一群道士,天罡之气太旺,女鬼始终不敢冒进,女鬼的脸从前排移到后座,贴着后窗玻璃,哭一阵笑一阵,眼睛直瞪丁小鱼。
丁小鱼看也不是,闭眼也不是,正方寸大乱,林以正突然命令一声:“停车。”
苏轻云听命,一脚刹车踩住,车子停稳,丁小鱼惊慌的问:“师父,你要干什么?”林以正推开车门,说:“收了她。”
“啊?没这个必要吧,师父你别开车门啊!”丁小鱼就要上前去拦,林以正却已下车。
林以正一手端着八卦盘,另一手捏诀念咒,对着路边的女鬼打去,女鬼双目圆睁,哀叫着弹出数米,起身就要飘走,林以正旋转八卦盘,口中咒语不停,那女鬼不受控的往回飘,林以正见女鬼到了近前,一只手捞过女鬼,然后扼住女鬼咽喉按在车上,拿八卦盘罩住女鬼,问道:“不去投胎转世,为什么在此作恶?”
那女鬼没有瞳仁只有眼白,看着甚是可怖,只听她幽怨的说:“高人,放我一马,我这就去地府报到,投胎转世去了。”
“少说鬼话,如实招来。”林以正面色铁正。
那女鬼立马服软,哀求说:“高人,放过我吧,我本来是过年回家,赶上大雪路滑,车子失去控制,与大车相撞,把我的车撞个粉碎,我也当场就死了,我的怨魂找不到出路,只能在这里徘徊不去,其它鬼魂告诉我,要多拉几个垫背的,我就能走出这个地方,然后投胎转世。”
林以正继续问:“难道没有鬼差来押解你吗?”
女鬼说:“其它鬼魂说,一旦鬼差来了,我就要被捉去受尽炼狱之苦刑,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每一份痛苦都会真真切切的体会一番,我必须找几个垫背的替我受苦,我才能避过耳目,直接去投胎,其它鬼魂说,这年头僵尸大患,每天死掉的人不计其数,我要找替死鬼容易的很,只可惜,人们从不敢夜晚出行,何况荒山野岭,我至今还完成不了心愿,每天都痛苦至极,高人,请您给指条明路吧!”
林以正听后,抬起手放开女鬼的脖子,说:“鬼只有一条正路,就是投胎,贫道如今送你一篇超度经文,让你走的安生一些,好投胎去吧。”
女鬼站在一旁,林以正竖掌围绕,口念咒语,一圈一圈的走着,丁小鱼胆颤的望着,只见那女鬼渐渐的化作虚无,最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丁小鱼才舒了一口气,四下里望,无意间一转头,车子后座皮皮轩的位置突然现出一张恶脸,七窍流血,狰狞大叫,丁小鱼一声惊呼,眼睛一闭,慌乱中抬起胸前的八卦铜镜向前一顶,瞬间鬼叫声戛然而止,后座的女鬼霎时散了。
丁小鱼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发现女鬼不见了,眼前是清清晰晰的皮皮轩的脸,皮皮轩捂着鼻子,痛苦说:“大哥你打我干什么啊?”
林以正抬脚上车,丁小鱼对皮皮轩解释说:“刚刚你这有个女鬼。”
“少骗人了,你就找茬欺负我,我可不坐你旁边了,这么一会我受多少伤了。”皮皮轩咧嘴哭:“师父你可得为徒弟做主啊。”
苏轻云再次启动车子,林以正在旁边说:“我都看到了,山间女鬼多,此地不宜久留。”
丁小鱼坐在后座,心有余悸,左右看了看,追问:“那女鬼怎么忽然间没了?”
一旁的大秦嘴角浅笑,无奈的说:“你拿着八卦铜镜照她,她能不跑掉吗?”
丁小鱼连连点头说:“说的没错,女鬼模样那么恶心,肯定没自己照过镜子,第一次照镜子,她也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估计她很久都走不出这个阴影了。”
丁小鱼在后座惊魂未定,突听副驾驶的林以正不经意间发出一声轻笑:“道士怕鬼,说出去也挺丢人呐!”
“啊?”丁小鱼没想到这话是从师父嘴里说出来的,丁小鱼羞惭的干笑了两声,辩解说:“我,我是从小学武术,长大学了医,后来赶鸭子上架,学了捉僵尸,这点知识还没学透,我哪会捉鬼啊,鬼可比僵尸可怕多了,僵尸我看得见,鬼可飘忽不定的,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一会儿就趴在人的背后。”丁小鱼张开手抓在大秦的两肩上。
林以正向丁小鱼的方向微侧头,沉静说:“你的师父,也就是你伯父吴歧,给你留了两本书,你应该是看过,本来呢,是打算你醒了,就把你送回到你师父身边,没想到他入了狱,判了死刑,财产也全部被没收。我去狱中看过他一回,他托我将那两本书留给你,一本是《镇灵驱鬼术》,一本是《镇灵治僵术》,念在是吴歧留给你唯一的遗物,就一直保存在我那,回去之后我就把书还给你。”
提到吴歧,丁小鱼回忆起大伯的形象,纵使他作恶多端,酿成僵尸之祸,丁小鱼不可惜他的死,也难免怀念曾经与他生活上的点滴,毕竟他曾是丁小鱼最亲的亲人。
丁小鱼默默无语,林以正在前面继续说:“你不要介意,那两本书摆在我的办公桌上,我曾翻看过,书里的内容是吴歧一道所传的精华,可能你没仔细研读过那本《驱鬼术》,虽然与六合道的《鬼籍》比起来并不十分全面,你回去学一学,也大有用处。”
“好吧。”丁小鱼点头答应。
车子继续行驶,林以正眼睛巡视着道路两侧,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鬼魂,向车子聚拢而来,各个面目可憎,体态扭曲,林以正不由的向几个徒弟感慨说:“师父年轻的时候读那些咒术,鬼籍,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青天白日,新新世界,哪还有过去的神鬼之说,不成想,学在心里的东西,有朝一日要来傍身,世道乱了,横死之人多了,鬼啊尸啊,妖魔精怪,趁此机会就都冒出来了,别说你们,就连我们这些老家伙,回去也要将古籍翻烂了,出去实践,行得通就传授,行不通就再回去重新琢磨,都要在学习中进步啊。”几个弟子听了,认同的点点头。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丁小鱼心里已不再那么恐惧,回看着这些丧鬼怨魂,心中叹息,自从僵尸之患,多少人无辜丧命,多少魂魄流离失所,有多少人离开人世,就有多少鬼魂漂泊无依,鬼魂太多,地府恐怕都无处安置,这些魂魄就散落在人间徘徊飘荡,痛苦的呻吟,无望的哀叫。
眼看这些鬼魂在车子周围越靠越近,层层叠叠,忽然一声黎明的鸡啼,刹那间一团白雾飘散,车子外面一片晴明,竟一个鬼魂都没有了。
丁小鱼睁大眼睛四下环顾,说:“咦?这么速度,瞬间都跑了。”再转头看大秦和皮皮轩,竟然都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黎明之后,冤魂退散,阳间还给生人,一家家店铺开了店门,货摊支起来了,行人三三两两,叫卖声陆续起了,直至成了融合一片的吵嚷。
师徒五人到了一个小镇,林以正当先下车,丁小鱼唤醒了大秦和皮皮轩,几人下车选了一家饭馆吃饭,店老板一见几位风尘仆仆的道人,立马迎上来,笑说:“几位英雄,快里面坐吧。”
五个人点了几个菜,店老板又满脸堆笑过来说:“本店有个规矩,凡是道士过来用餐,加送一个小菜,小小心意,以示感恩。”五个人表示感谢,店老板笑着点头离开。
五个人又困又饿,饥肠辘辘无精打采的等菜,好一阵,菜终于端上来,顾不得形象五个人开始狼吞虎咽。
饭后,就近找了一家宾馆各自安歇,五个人闷头就睡,直至黄昏,丁小鱼才睡眼惺忪的爬起来,一番洗漱,整理妆容,然后出门与师父和师兄们吃第二顿饭。
天幕一将,所有商户都准时闭门,街面上已无人烟,连小狗都瑟缩在窝里,只有蛐蛐在地缝里“啾啾”叫着,整个小镇静悄悄的,好像这里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人居住。
五人上了车,车子启动,向北而行,这便是捉僵道士的生活,昼伏夜出,舍生忘死,不记名姓,自洽冷暖。
车行十里,但见前面灯火通明处,鸡飞狗跳,惨叫声四起,苏轻云驱车拐进村庄,林以正命几人下车。
站在黑暗处望向光明,几人看到了各处跳跃的僵尸,村民们抱头鼠窜,避无可避。十几只僵尸快速跳跃,见人就咬,林以正见状立即命令:“过去帮忙。”
眼见一只僵尸扑向一个男人,那男人“扑通”一下被压倒在地,僵尸大口一张,低头就要咬人,林以正站在远处,用力甩出一鞭子,鞭子卷住僵尸,被林以正猛力一拉,失控的撞向林以正,林以正举剑一送,将僵尸的心脏捅个窟窿,僵尸尸气大放,厉叫着干瘪下去。
底下的男人还在闭着眼睛不停尖叫,林以正也不理,继续追击其他僵尸,几个村民见状纷纷跑过去,将那男人从地上拽起来。
见丁小鱼被僵尸包围,林以正在外围高喊:“让你背过的‘中天之印决’,现在使一招我看看。”
丁小鱼听到之后,奋力踹开一只僵尸,心中开始默念“中天之印决”的符咒,然后剑尖直指天际,喝声:“急急如律令!”
结果,半分钟过去,什么反应也没有,两只僵尸已经扑过来,丁小鱼放下剑,横扫竖劈,纳起闷来:“怎么回事,没反应啊?”
林以正边杀僵尸边说:“敬心诚意,印决要只字不差,你还是哪里出了问题。”丁小鱼一个旋身踢开一只僵尸,重新站定,再次默念印决,向天一指,一道清风过去,除了飘下来的两片树叶,什么都没有发生。
丁小鱼再次收剑,懊恼说:“还是不行,这印决使出来也看人品吗?”
林以正跳身到丁小鱼身边,自顾自默念起印决,然后大声喝令:“举剑!”丁小鱼听见命令,立即站直,将剑向天一指,一股力量自上而下,瞬间坠下,四周尘土升腾,周围僵尸立时翻滚在地,有几只当即瘫倒就爬不起来了。
丁小鱼感觉天旋地转,两耳“嗡嗡”,浑身疼痛,难受的要死,走路也有些踉跄,林以正一边解决其余僵尸,一边说:“你上早课不是听得挺认真吗?怎么还能背不熟印诀,导致难以承受印决的反噬。”
丁小鱼站定调整气息,缓了一会,终于气息调匀,再次持剑追击其余僵尸,然后对林以正尴尬笑说:“知识太多,我学杂了,印决我背漏了一句。”
十几只僵尸都放倒在地,林以正整整衣襟,带着丁小鱼与苏轻云和大秦汇合一处,却见皮皮轩与最后一只僵尸玩起来了,皮皮轩将手臂送过去,逗弄说:“来来,给你咬。”那僵尸就张开大嘴,伸长脖子来咬,“吭哧”一口扑了空,僵尸左右来看,皮皮轩又从背后拍拍僵尸的肩膀,笑说:“看你西装革履的,生前在哪上班啊?”僵尸纵身一蹦,转过身来,再次扑咬皮皮轩,皮皮轩侧身一躲:“诶?这么凶,是老师不是?”僵尸一咬,皮皮轩一躲,继续问:“你一个月多少钱啊,除去工资不谈。”
话未说完,皮皮轩突觉耳朵一痛,“哎哎哎?”皮皮轩痛的嘴歪眼斜,转眼一看是师父揪着自己耳朵,把自己拉到身后,林以正反手一剑,将僵尸的尸气放了,僵尸倒地,林以正又回身掐住皮皮轩的脖子,推着他向前走,皮皮轩缩着肩膀,口中絮叨:“师父我就是跟他交交心,哎疼疼疼,师父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