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今日无人宴请,戒酒一天。
二月初十,无人宴请,继续戒酒。
二月十一,刁德海过生日,喝了三杯散白,纯属无奈之举。
二月十二,中午菜好,既然昨日已经破戒,今日已无坚守必要,和玉芬小酌。
金海举杯宣告:本次戒酒共计坚持五十六个小时30分钟,较之上次戒酒,多坚持四十个小时之巨。且抵挡王百胜敬酒一次,刁大河敬酒一次,可谓成果斐然。
之后,被玉芬连掐两下,金海宣布:本次戒酒以成功的方式开始,以失败的方式告终,玉芬同志请不要灰心丧气,敬请期待下一次“戒酒”的到来。
其实金海本就没有真心打算戒酒,那日只是他见玉芬对自己关心,给了老伴儿一个回应而已。至于玉芬也没真想让金海戒酒,毕竟都喝了一辈子了,何况金海只有这一个真正的爱好。
玉芬关心金海的身体,所以想让金海少喝一点,不要因为喝酒伤了身体,并不是真的要让金海把酒戒掉。这也是金海喜欢玉芬的一个地方,玉芬从不以关心的名义来强求他必须做到什么。毕竟道德绑架也是绑架,不犯法,犯膈应!
说起来金海这个喝酒的爱好,完全是受师父的影响。金海的师父就好酒,几乎顿顿饭都离不开酒。
初时,金海还不十分在意,时间久了,尤其见师父夹口菜,抿口酒,斯哈一声,一脸享受,金海就对酒产生了好奇心。
某一日吃饭时,师父见金海眼神不离自己酒杯,师父就问:“小子,想尝尝吗?”
金海疯狂点头,“太想了!”
师父给金海拿了个酒杯倒了半杯酒,金海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辣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师父大笑:“小子,你这喝酒喝得豪气,酒品不错。”
“不过饮酒贵在有自知之明。喝酒有四种状态,一曰适宜,二曰微醺,三曰豪饮,四曰酗酒。”
“泛泛之交,应当‘适宜’;自斟自饮,‘微醺’最好;与朋友交,可以‘豪饮’;‘酗酒’伤身,最不可取。”
“看你小子喝酒那样儿,将来必定是个好饮酒的,以后切记不要酗酒贪杯,以免误事伤身。”
金海脸红脖子粗,头晕晕乎乎的答应。
师父端起酒杯,浅尝一口,口中吟诵“……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将一副高人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
低头一看,金海已经醉倒。心中暗骂“老子简直是在跳舞给瞎子看”,可惜了我刚才的率性洒脱了,竟然没有收到崇拜的目光。
将金海送回房间休息不提。
好饮酒之人必好藏酒,师父藏有一坛好酒。好酒名曰“杏花白”。杏花白装在瓷坛中,用黄泥封存,存放在师父房间一个角落,师父想起时就拿毛巾擦一擦。
金海自从喝了师父给的酒之后就跃跃欲试,只是师父自从给过半杯酒之后,就再没给过金海酒喝。每次吃饭时看师父吧嗒一口菜,滋喽一口酒,金海就馋的不得了。
金海有了歪念头,他想偷师父的酒喝。可是师父的酒要么在仓库大酒坛里,师父自己管着钥匙。要么装在一个酒葫芦里,师父随身携带。这让金海无从下手。看师傅经常擦拭“杏花白”,金海打起“杏花白”的主意 。
这一日师父有事下山,留金海看家。金海听得大门一响,师父离开,就偷偷跑入师父房间。往日里这间房金海常来,里面陈设并无稀奇,感受也平常。今天金海为了偷东西而来,那一床一桌都都似带着威严,房中寂静落针可闻。
金海挪着步子到了酒坛前面,仔细观察。那酒坛青黑,泛着微光,老黄泥封着坛口,严严实实。用手指捅一捅,老黄泥坚硬入砖石。金海可不敢直接将泥封破坏,那样非得挨揍不可了。
金海走出房门,挠着脑袋想办法,看到斜立在墙角竹扫帚,他有了主意。再次进入师父房间时,已经没了第一次时的胆怯,手里还多了两个小工具,一根竹签,一根芦苇管。
金海用竹签一点点的转动,想要将酒坛上密封的黄泥打一个小孔。要说金海为了喝这口酒也真是有毅力。黄泥坚硬,竹签细小,每转一下,只有轻微划痕,金海只管左转右转转个不停,直到额头汗流,后背湿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得“咚”一声轻微细响,竹签往下一沉,却是终于贯穿泥封。撤出竹签,插入芦苇管,用嘴巴轻轻一吸,一股液体顺着吸管流入口里。可是并无想象中火辣热烈滋味,只是混着芦苇草香的淡而无味。原来师父珍藏的“杏花白”竟然是一坛清水。
金海猜想,师父估计是被卖酒的人骗了。想要告诉师父真相,又担心偷酒受到责罚。不说,又不想师父上当受骗,金海陷入到两难境地中。
金海扔了竹签和芦苇管,用清水活了点黄泥把自己钻的那洞堵好,消除了作案的痕迹。师父回来后也的确没发现。
如此过了七八天,师父叫金海进入房中。进去时看见师父正在擦那坛“杏花白”,动作缓慢而精细。金海心里发慌。
师父慢声慢调的对金海说:“那年我二十一岁,学成一身本领下山历练。
所见,尽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咱们东北这片白山黑土,外有小鬼子野蛮侵略,内有土匪四处为患,可谓是内忧外患。
我见过小鬼子横行霸道,也见过土匪屠村,惨绝人寰。心中激愤,就常常四处出击,暗杀小鬼子,或者汉奸、土匪、恶霸。
有一天,我见一土匪正要强暴一个女孩子。危机之中,我突然杀出,宰了土匪,救下那个女孩。我将那女孩扶起,正待叙话之时,背后另一土匪暗枪射中了我的左肩。我奋力转身扔出飞镖,杀了另一个土匪,自己也倒在地上。
那女孩将我拖到一个空屋子里,用刀挖出子弹,帮我包扎好。之后,我发烧昏迷,女孩子衣不解带,照顾我七天七夜。等我醒了,她十分高兴,问我想要些什么。我刚刚醒来,脑子糊涂,就说想喝酒。那女孩就出去了,再也没回来。
等我出去找时,发现那个女孩后脑中弹,倒在村口,手里抱着这坛清水。原来村人为了躲避战乱,家中用坛子藏水。这女孩子以为是酒,就抱了回来。谁知又遇到坏人,女孩抱着坛子跑得慢,被坏人开枪打死了。
我刚苏醒时,那个女孩子告诉过我她的名字——‘杏花’”
金海垂下了头,羞愧不已,“对不起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动你的东西。”
师父说,“大丈夫任性而为,应当光明磊落,不可学小人蝇营狗苟。”
金海说,“我记住了,师父!师父,我想喝酒!”
“滚!”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