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宁还没想出头绪就听得道玄说:“我们去找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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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自己听错,宴宁定定看着他,道玄神色认真:“我们要了解魔域的情况也要多接触一些魔族。”
“我不同意。”宴宁一口反对,言辞激烈,“我们怎么能去找魔域,要是有人趁机解封魔域怎么办?被封印了近百年的魔族一旦放出,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先辈花了多大的心血才封印魔域,我们怎么能让魔族有机可乘?”
越说越气,宴宁眯着眼仔细观察道玄:“你是不是被那声音蛊惑了?”
“我没有。我们找魔域不是为了解封魔域而是为了了解魔域,诚然,在这过程中容易有偏差,但我们会努力控制,光是躲藏回避只会让问题变得更棘手。”
“一句可控制就真的能控制吗?又不是没有其他方法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法,一旦去了就彻底定性了。”越说越气,甚至想要动手,宴宁努力控制着自己。
这点道玄无法否认:“是,无法保证途中不会出错,也可以肯定我们若去魔域定会彻底和道门决裂遭人唾弃追杀,但为了道门将来,我们还是得去,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去。”
“为了道门将来更是不能去!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占过上风,论计谋,不及人家,论修为,我们更是拍马都追不上,你哪来的自信可以控制住局势。”怒气上头的宴宁提高声音,“道玄,你冷静一点,仔细想想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很冷静,也想过了,对比权衡了许久才提出要去找魔域。”道玄很冷静,“我们胜算不大,但我们必须如此。”
看他一再坚持,宴宁也渐渐平静,不再怒吼,但语气还是不善:“为什么?”
“我们要尽最大可能避免战争,如果战争真的无法避免,那要尽力减少己方损失。一百年前魔尊就开始筹备今日之事,哪怕我们不堕魔他应该也有应对之法,与其横冲乱撞瞎窜测不如假意顺从得知更多信息。”道玄神色凝重,“我们既要了解魔族,有可能的话还要化解他们的怨气,被镇压了一百年,怨气深重,要是怒而奋起,会造成更多伤亡。”
“而且我们也得避免道门断代,要给道门多一点时间留下火种。”
“什么意思?”宴宁不解,“道门怎么会断代。”
道玄自嘲:“我这样的人都能是这一代的魁首,已经有些断代了,不说宴师叔十五得道号,我师尊,天通道人,李夷吾掌门哪个不是少年得志光彩耀人。到我们这一辈,能挑大梁的所剩无几……”
“这也可能是缺少历练的缘故,除却这一年来的动乱,先前几十年都很安稳,没什么大妖邪祟。”
“可一上来就是道魔大战又太容易摧毁人的自信和能力,我们这一代人基本没怎么见过魔族不说,就连上一代人在道魔大战中都吃尽苦头,要真的大战无法避免,就算我们这一代拼尽全力赢得大战,那折损一定比上一代严重,那下一代怎么办?没有良师,后代成才概率直线降低。”
这。
除了最近这几次妖乱,她先前也没见过魔族,其他年轻同袍也基本都没见过魔族,在战场上对对手一无所知,是一个很致命的缺点。
可,这样做,风险太大。
“师姐,可以的话,请你尽可能去摸索一下分魂之术是怎么回事。”耳边再次回响青玄的嘱咐,宴宁静心,想了好一会,踌躇又徘徊好久后才点头,“可封印不在我们手上,我们怎么找魔域,就算找到如何进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魔尊。我们先前一直反抗他们,眼下就要归顺他们,他不会相信的。”
“道玄,你知道嘛,自从堕魔后,我性子越来越急躁,以前有争执的时候我能心平气和和人讲道理,现在一有争执,我就忍不住暴躁,甚至会有摧毁破坏的念头。”
道玄拉住她的手:“想必和魔气有关,魔气煞气等邪祟气体能让人力量大增难以控制,一再压抑暴走力量是会影响某些习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下次我来对外,控制不住的时候捏捏我,我带你离开。”
宴宁点点头。
“不管我们做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他起疑也好,要是有动作还可以挖出更多消息。在行动前得先找到和封印感应的方法才能探知到封印藏在哪,就此之前我们也得做一些准备。”
“什么准备?”
“联系更多妖族,摸清他们站队,也看看能从他们身上套出什么信息。”道玄顿了一下才继续,“试试看能不能引导体内魔气,跟随他,观测它,习得魔功,加强修为。这样既可以拉近魔族的距离,也可以提高我们自身的抗打击能力,以我们目前修为承受不住道门围攻,我们要尽可能的保住性命。如果保不住……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宴宁反握住他的手:“如果真的有不测,那我们也尽到我们职责了,当然,我们要避免这个可能发生,你不要老想着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
道玄笑笑,严肃的气氛缓和下来,二人对视相笑,笑完后又双双眼神哀凉。
这样做就真的彻彻底底和道门决裂决裂了,会承受多少厌恶追杀?可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好方法,即使有……
也还是这个方法好,尽量避免战争,如果避不开,减少损失。
不想负面情绪扩散,宴宁再次打起精神,语气昂扬:“我们要时刻保持本心,不受邪祟蛊惑,不因误解堕落。”
“嗯,坚守本心。”道玄牵起宴宁的手,塞给她一片玉珏,“这个你戴着,有助安神静心。”
温热粗糙的触感让宴宁凝目,是天山寒玉,如此温润,想必是戴了许久,她推拒:“你戴了好久了吧,是不是你师尊留给你护身的?”
“从我记事起就有这片玉珏随身带先前一直是冰冷的,上次我受伤后这片玉珏就变得温润,先前没多想以为只是法器,如今看来也是法器但应该是克制魔气守护心神的作用,你神魂不稳,你拿着更有用。”
宴宁握着玉珏,好一会后才收下。
“那我们先开始,静心,慢慢来,不要急,要有什么问题及时停下,停不下来喊我。”
“好,你也要注意。”
“嗯,我们时刻谨记门规,坚守道心。”嘱咐完后,道玄来到洞口,打下重重结界,又召唤来方才的妖族首领,“我们需要融合一下身上的魔气,麻烦你们在结界外守候,也派人出去寻找饕餮,听从他的指挥。”
“是,少主。”
转身前,他随意一瞥,外面风朗气清,日光明亮,怕是今后都难以看到了,转过身,走进黑暗中,一片漆黑中,宴宁温热的手伸了过来,二人在黑暗中牵手,无声对望。
有了一致决定后,二人相看一眼,然后齐齐坐下,打坐运功。
一直被刻意压制的魔气此时释放引来道门注意,与门外妖族打了起来,听到动静的二人挑了挑眉没有理会。
“你怎么突然愿意释放体内魔气?”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们肯定别有想法也不情愿,我劝你们收收不必要的心思。”
“怎么,堂堂魔尊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反正你们没有退路了,欢迎归位,我的子民。”
一道金光扫来打断对话,再下一道金光打来时二人睁开眼,金光消散。
“道玄,宴宁,你二人既已堕魔,有何脸面再用道家武器。”看二人完全一副魔族样子,还准备用道家武器,跟着桓行之来的桓姝大声斥责。
“方才你们手下妖族还得打伤我道门中人,你们也不配是道门弟子。”
道玄眼神一暗,上前一步扔出手中佩剑扯下腰间宫牌拔下头上玉簪:“道玄今日自请出师门,不再是道门子弟。”
宴宁跟着卸甲拔簪:“宴宁自请出师门,此后不再是道门子弟。”
凌天剑,月纱剑,传音符,罗天绫散落一地被桓行之收走,他深深看了眼完全魔化的二人,沉默地现出手中武器。
“那就一桩桩一件件算清楚,你杀我宫主之仇,你伤我同袍之仇,你害道门之仇,今日一并清算。”桓姝说完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其余人等一齐上阵,双方扭打一处。
彻底魔化后,修为大涨,二人抗住众人攻击,道门人看擒不住他们,立马摇人将门中长老摇来,同尘教天师门南无寺的人也赶了过来。
更多高手加入后,二人渐渐有些吃力。
“清源,阿宁,莫要再抵抗,跟我们回去。”打斗中,祈南还不忘劝阻。
“还不束手就擒,你们难道真的想自甘堕落助纣为虐吗?”天师门的人也出言规劝。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愿意抓人你们走也行。”有人看不下去他们这样,直接怼。
劝的人也不吱声,全力抓捕,在众人围攻下,宴宁道玄双双负伤。
趁他们受伤,众人抛出捆仙绳缠住二人固定他们,要将他们强行拉走。
不能走。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发力,释放魔力粉碎身上捆仙绳。
“你们要是再动一下,我现在就杀了饕餮。”桓行之拉出先前擒住的饕餮,看他放狠话,桓姝很是开怀,“饕餮是为了救你们被擒的,你们也可以选择让他为你们死,反正你们忘恩负义也不是一两次了。”
“放开他,我们跟你们走。”
“我们怎么相信你们,你们还能值得被相信吗?”
又是她,烦死了。面对她三番两次挑衅,宴宁有些恼:“不相信你又何必问。要么打要么放,你自己选。”
桓姝被噎,就要上手杀饕餮被桓行之拦下,他放了饕餮紧盯宴宁道玄。
“饕餮,走。”见饕餮不走,宴宁大吼,“快走!”
饕餮看她一眼,起身飞走。
等他走后,二人举起双手,天师门南无寺飞至身前,用符箓佛珠压住他们,其余人跟着祭出法宝,将二人控制住。
“就按先前说的,将他们锁进浮屠塔。”南无寺再次提议,“各位道友若是不放心,可自行安排人员在我寺监守。”
“我们倒不是不放心,我们只是担心受创后的浮屠塔能否镇住这两个魔族。”
“可目前来说,也只有浮屠塔适合关押魔族。”
“天听阁可以吗?那没人,我们可以把密牢设置在那。”
“时间上来不及,而且天听阁道气纯甄,就算他们入魔,也有多年道术打底,关在天听阁也不太合适。”
众人再次谈论起关押地,桓行之一锤定音:“先关押在浮屠塔,各家派出元婴长老一位去塔外轮流看监,我再带人去天听阁修筑密牢清理道气,等到密牢修筑完毕再将二人转移至天听阁。”
“行。”
“知禾君,我跟你去天听阁。”
“我也去。”
所有人都同意,桓姝反对:“道玄可以关押,宴宁必须死,少主,宫主的仇你还没报。”
桓行之闻言一顿,似乎在考量。
这是他们家事,其余人等也不好掺和,只能静默看着。
“少主,宫主死的好冤,她不能白死。”桓姝声泪惧下,“宫主和宴宁自己都承认了事实,你不能不为宫主报仇。”
桓行之下意识去看宴宁,头才转到一半,生生制止住,看向空无一人的身旁,喔,青玄没有来。
“宁少主太累了,在宫中休息,她也是明事理的人不会怪少主。”桓姝继续劝,“那天出门前宫主还说要给少主再打造一柄趁手兵器,还亲自去厨房煮了少主最爱吃的花蜜云岭茶。”
桓行之紧紧盯住宴宁:“为什么?”
宴宁无法回答回答不了只能歉意地看着他。
不回答就是默认,桓行之现出手中弯刀,一刀过去,扎透道玄,他拍开道玄:“没你的事。”
再下一刀捅向宴宁时,殷红的血顺着黝黑刀刃淌下,惊呼声不绝于耳。
“行之。”李元机从天而降甩出佛尘阻拦弯刀。
“行之,这里面有误会。”姗姗来迟的石南半弯着腰,双手死死抓住坚韧刀锋,“不要冲动。”
“有什么误会,请魂问灵时候,我娘说了经过,宴宁自己也不能否认是不是没有杀我娘,要还认我这个朋友,你们都给我走开!”
赶来的二人看向桓行之又看向天师门的人,见他们愤怒失望神情,知道大概率是真的,只能心有不甘退下去。
桓行之再次起刀直杀过去。
到底不愿看昔日好友成仇敌更相信其中有隐情,李元机弱弱出声:“若是杀了宴宁,怕是对道门不利。”
正中心脏的刀微微一偏,宴宁闷咳一声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倒下被道玄扶住。
拦了一次还不够,还要来拦,桓姝气得直怼:“李道长袒护魔族就袒护魔族,扯什么道门大义。”
李元机并不动气,神情淡淡:“魔域卷土从来是大概率的事,可我们现在对他们知之甚少,就算布防也难免有遗漏之处,要是魔族重来肯定会从他们身上下手,就目前来说留着他们比杀了他们更有用。”
“呵,笑话,修真界这么多人难道还要靠两个魔族。”桓姝冷笑,“留着他们帮助魔族来害我们吗?”
“他们可以死,但目前来说,活着比死了有更大价值。”藏兵阁的人也赞成李元机看法,“我门中参加仙魔大战的长辈已经年事已高,已经不那么适合再次参战,而我们这一辈确实对魔族了解不多,当然,我们可以问长辈,但毕竟缺少实战,要是真的开战,一开始容易吃亏。若是能通过这二人掐断魔族了解他们行动,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更有利。”
既然有人开头了,那就有人跟上。
“唉,上一次仙魔大战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我门中参战长老全数出动,折损一半,剩下的也常年抱病,仙龄也大了,不那么适合再上战场。”怕被人说胆怯自私,说话的人稍稍解释,“我不是推脱,也不是怕上战场,只是我们都不知道魔域被封在哪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行动,更不知道道门中还有没有他们卧底,可以确定的是,要是他们想要卷土从来必定会从宴宁道玄身上下手,我们受着这两个明牌能知道更多线索。”
“但宴宁杀了桓宫主这账也确实得算,要不知禾君你再捅她两刀出出气,等到诱出魔族再彻底杀了她。”
桓姝不愿意眼含热泪控诉众人:“什么叫做出出气,我们宫主死了!回不来了!如此大仇,怎能轻易揭过?若是魔族一直不动我们就要一直放任他们逍遥?我更不信我们道门千千万万人无法对付魔族。”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要求别人放过凶手也确实过分了。
“对不起,是我狭隘,慷他人之慨。宴宁如此处置当然是幻花宫有决定权。”藏兵阁的人也明事理,第一时间道歉。
他一道歉,后面跟着说的人也向桓姝行了个礼歉意笑笑,其余人等自然不会再出声,都默默等着桓行之的决定。
桓行之垂眸思索,随后拈出八枚钻心钉射入二人身躯,当下就将人打得一个跄踉半跌在地。
“请天师监寺再次打下封印封住二人。”
再次打下封印?先前什么时候打过封印吗?桓姝先前所说难道是真的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众人狐疑的眼神看向天师门南无寺,两家没有回应只是打下万字符和道家符封住二人,本就挨了四枚钻心钉的二人承受不住终于晕死过去。
“诸位,请随我一起将人押至浮屠塔,随后再跟我去天听阁打造密牢。”
“好。”
“知禾君大义。”
再次来到浮屠塔,熟悉的穿戴熟悉的环境让桓行之有些意动,不久前,他和青玄师兄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来到这里,如今……
他没忍住瞧了眼晕迷的二人,披头散发,衣衫血污,哪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当初……
掐断念头,桓行之移开视线,检查塔中结构,确认没有被破坏后加强防护后才带着人走。
为了照顾其余第一次进塔人员,桓行之承担大部分检查加强工作,还让其他人先行离开,他走在最后殿后。
离开时,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拈了个诀将二人一身血污清除顺便施法恢复他们被打乱的发髻,随后啪嗒一声,塔门关闭,明亮天光下,他一脸疲惫指挥布防没看到黑暗中一滴清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