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安全地,道玄将宴宁安顿好打下结界再三确认安全后才放下心缓缓滑了下去允许自己陷入晕迷。
在漫长的晕迷中,宴宁渐渐转醒,意识和记忆也慢慢回笼,理智回归的刹那,她又惊又悔,还没站稳就要冲出去,身子还没欠起就嗅到血腥味,顺着看去,道玄一身血污晕在山石上。
“道玄!”宴宁忙奔过去,小心扶起他,手才触到他,就被烫到,忙摸额头,更烫,“道玄。”
不止身上烫,体内气息也极度紊乱,这是怎么了?宴宁帮他解开衣衫散热,再探体内,魔气道气杂糅冲撞,绞得识海不宁,神识开裂。
很像她之前那样,难道他也是?怎么会?可他现在状况确实很像她之前。
以她修为,根本镇压不了他体内魔气,经过方才那一遭,怕是也不能寻求帮助,哪怕那几位掌门愿意,宴宁也不敢在道玄不清醒的时候冒险更不想在此风口浪尖时连累掌门。
这怎么办?
看着昏迷的人,宴宁第一次感到无助绝望。
不能镇压只能引导,可这样,很容易黑化入魔,眼下自己已经是魔,他再是的话,事情再也没有回转余地。
可发生这样的事,已然没有回转余地。
哀叹过后,宴宁再次扶起道玄,给她渡气输力为他引导气息,几乎用尽所有灵力才抚平引导好他体内气息,然后自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道玄有些迷瞪,细微觉察到自身气息变化,伸出手看了看,等到记忆回笼,心中大惊。
“阿宁!”
好在宴宁还在,他小心扶起宴宁,细心给她疗伤,好半天后,宴宁清醒,侧过头:“我没事,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别动,你伤还没好全,再等一下。”
宴宁没有再动。
“阿宁,对不起。我先前忘了你。”
“你……”时隔多日,再次听到熟悉称呼,宴宁心中一颤,压抑许久的委屈此刻被勾起,眼泪瞬间上涌,忍住心酸,宴宁涩然开口,“你想起来了?”
“是,对不起。”道完歉后,道玄解释,“气息平稳后我突破了体内封印也自行解了毒。”
本来高兴的宴宁听到他体内也有封印,心中一震:“你体内也有封印?”
“嗯,打得很隐秘,我先前没发现。而且是有两个,看其痕迹,应该是相差一年,按时间推是去年和上个月打得。”
他体内也有封印,如今也是魔族,那该不会,自己和他有什么联系吧……
一男一女,又是同族,能是什么关系?
宴宁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道玄见她脸色不好,忙宽慰:“哪怕事情恶化到山穷水尽地步,也可迂回缓解,等我们伤势好全,我们出去找他们。”
“你师尊有说过你的身世吗?”暂时不想这事得宴宁真切问他。
“师尊说我是从山下捡的孤儿。”
这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吧,他没父母,自己是有爹娘的。可自己的魔气又是哪来的?
“阿宁?”
“我没事。”宴宁还是不放心,“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是我们?”
对于自己是魔族一事,道玄也很震悚,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只是沾惹了魔气被魔气侵袭,可方才仔细探究过了,不是被侵袭,而是他体内原本就有魔气,先前是被封印着,如今封印已破,他是魔族。
他从来没想过也没有任何迹象,突然就成了魔族。
怎么他也会是?他不明白。如果非要找什么痕迹,那便是师门不同意自己和阿宁交好,甚至下毒,貌似清和门也不愿意阿宁和自己走近。
思及此,道玄的脸也冷了下来:“似乎小时候的我们就被引导着互相嫌弃少见面。”
幼年时,确实不喜欢道玄,很少见他,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更是不让相恋。
难道,真的是不能相恋,为什么?不会真的是兄妹吧,只有兄妹才不能结合。
“阿宁,怎么了?”看她脸色不对,道玄紧张,握住她的手,“可是哪里不舒服?”
宴宁躲开他的手,很是心塞:“为什么是我们两个。”
看她还在纠结此事,道玄宽慰:“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改不了事情,先解决眼下问题。”
“我们会是兄妹吗?”
被这话吓到,道玄的手顿住,连嘴唇都颤了下:“不可能,你是宴门师叔女儿,怎么会和我是兄妹,师门不让我们在一起只是不想让我们力量增强,毕竟有一个就很头疼了。”
希望是这样,可谁知道呢,宴宁沉默。
“要试试滴血认亲吗?”
“这不科学。”宴宁看他伸出手就要割,放下他的手,“这个法子并不是那么管用,我们还是出去问问师门身世,也好……”
也好什么,她说不出来,道玄明白,轻轻拍拍她,以示安慰,但他也放不下,那件事太大了,他到现在都不敢问她也没想好怎么应对,涉及到血亲,根本应付不了。
这道理宴宁也知,只恨自己当时迷瞪,恨不能穿回去给自己来一下打晕自己,可事已发生,怎么办呢?
希望桓宫主没事,老天保佑,她一定没事!
咳咳,很明显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起,二人循声看去,饕餮倚在结界外敲了敲,道玄放开结界:“谢谢你先前帮忙解围。”
“还你人情罢了,你们伤好没?好没好都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外面可是对你们喊打喊杀。各家门派都自发联合起来要伏魔灭妖。”
虽然预料到情况不妙,但听到还是不好受,也可没办法,谁让自己浑,事情已经发生,宴宁只能让自己不要有太多念头转而问他:“谢谢你,饕餮,希望我们没有牵连到你,你没受伤吧?”
本来冷脸的饕餮听到这话,脸上冰霜稍降,话语也相对温和:“阿宁,我没事,为你,我愿意身处险境。”
道玄听不得这话,张嘴就要刺他,被宴宁眼神制止,道玄气闷,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不管外面情况如何激烈,我们都要出去看看。老躲着也不是事。”
知道劝不住他们,饕餮也不打算再劝,只是摊摊手随他们的便。
真出门了,宴宁心里还打鼓,桓宫主到底怎么样了?该如何面对行之?
桓宫主死了。
桓行之花了好大力气,还请了各路长老帮忙,终是没有挽回。桓行之悔得一拳捶在床围上,木屑纷飞,扎进手里,鲜血直流。
“少主。”桓姝心疼的拿出手帕为他包扎,“少主别伤了身子,我们还得报仇。”
宁青玄神情讪讪,桓姝才不管她,径直哭诉:“少主,宫主死的好惨!她原本待在家里不出门的,可是看你出去这么久,怕你出事才带伤出门,没找到你却碰上宴宁,谁想宴宁痛下杀手,宁朱子也曾想过杀人灭口,伤了宫主,若不是被她们二人连续攻击,宫主不会重伤至死。”
看着床上已无气息的母亲,桓行之心痛难忍,听到桓姝的话,更是气恨,在被仇恨淹没前他用仅剩的理智下令:“我去请观鹤。”
“少主,我们应当早日报仇,先前宁朱子给了宴宁一根簪子,她肯定知道宴宁在哪,我们去找她报仇。”
若真是师姐……
宁青玄心好乱好慌,她想劝行之调查真相,可当日她也在场,如今看着床上已然断气的桓宫主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握着拳心情复杂的沉默下去。
“先问清楚再报仇也不迟。”桓行之召唤传音符,看他愿意给机会,宁青玄在心里默默感激。
桓宫主的事早已传的满天飞,观鹤来的时候没有多说,只是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我想请魂问灵,请观鹤师兄帮我。”
“好。”
准备好仪式,二人入阵,召不到魂,再次尝试,仍然不行,二人发了狠,用尽全身灵力,终于召唤出一丝不成型的残魂。
“行之。”一声飘零声音响起,一个缥缈如雾的身影虚虚浮在空中,想要靠近却又消散。
“娘,您别动。”桓行之加大灵力加持这虚弱身影,脸上早已泪流满面,“娘,是孩儿不孝,未能及时赶来,是孩儿的错……”
“傻孩子,你没事就好,这怎么能怪你。是宴宁的错,是宴宁和宁朱子害我如此,行之,你得为娘报仇啊!”
虽然早有预判,但真的听到当事人如此说,宁青玄的脸一下子白了,紧绷的身子一下子瘫软,费了好大劲才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桓行之也被打击到,一时怔楞,没有接话。
看他犹豫,桓姝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宫主,是我没用,没有护住您,您把我一起带走吧。”
“桓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没有听你的话及时离开才落得如此,你莫要自责。”虚影想要飘下扶起桓姝,奈何一动,身形就要散,只能作罢,继续看向桓行之,“行之,你以前醉心修炼不曾插手世俗,今后要多向桓姝师姐学习。”
再次被点名的桓行之稳住心神,郑重点头:“是。娘,宴宁用的魔功对付您吗?”
看他还在纠结细节,桓慈蕴暴怒:“我人都死了,你还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要真舍不得宴宁那就当我白死。”
“娘,我不是这意思。您是我娘,我怎么可能不为你报仇,我只是想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能发生什么事,发生的就是宁朱子宴宁母女二人联手杀了我!”
看她因情绪波动导致魂体溃散,观鹤不得不出言提醒:“桓宫主,别动气,你现在魂体不稳,极易消散,虽然艰难,但请您冷静。”
桓慈蕴稍稍冷静:“我看你出门很久不回来,给你发传音又不见回,感知你气息发现你受伤了,我一着急,就带着桓姝出门找你,沿着气息最混乱嘈杂处竟然看到宁朱子和宴宁,你们平常都在一起,我就下去去看,只有她二人,宴宁似乎受伤了,宁朱子在给她疗伤,我上前问需不需要帮忙,她不需要不说还让赶我走,可我都看到宴宁额上魔纹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不说转身离开,当下便和宁朱子争论了几句,谁知她竟然和我打了起来,兴许是她给宴宁输入了太多灵力导致她修为一般竟被我打败,可打败她后宴宁不知何时清醒,暴动出手,还将桓姝末苍扇飞,后面的你们也看到了。”
“要是不信,可以去把宁朱子请来,我们当面对质。”
桓行之脸色一震,缓缓闭上眼,须臾后睁开,坚定回复:“娘,我不会让你死于非命,我一定给您报仇。”
达到目的的桓慈蕴心愿已了,不再紧绷,伸出手要摸摸他,手才伸出,身子就消散了,只留下虚虚一句好孩子飘散在空中。
桓行之跪下,桓姝跟着跪下,宁青玄没有表情,一脸麻木,只有紧紧攒住的手上鲜血滴落,观鹤来到她身边,想要宽慰又没有话语,只能静默站在她身旁。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桓姝不理睬宁青玄脸色,直接谏言:“既然凶手已经确认,少主,我们去找她们吧。”
桓行之看着宁青玄,二人对望,千言万语难述说。
“少主……”
观鹤打断她:“疗伤又维持法阵消耗了大量灵力,行之,休息一下吧,桓姑娘,可以带我去厢房吗?”
公共场合下,外人的面子还是要给,桓姝点点头带着观鹤去厢房。
“对不起。”
“青玄,这与你无关。”
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姐,怎么会无关?宁青玄垂下眼:“对不起。”
“青玄……”桓行之也不能再次说出没有关系的话,他一把抱住她,极力压住喉间酸涩,“青玄。”
宁青玄回抱他,二人紧紧抱在一起,静默无语,隐去心中万千话语,可彼此心知肚明。
愤懑哀默的气氛将二人笼罩,下一秒,桓行之抬眸,眼里一片寒凉:“他们到了。”
怎么这时候来,不过师兄师姐一定会来的,唉,宁青玄心乱如麻,没有应声。
“你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
“不,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出门,来到一处荒野,见到宴宁道玄,明明前天还见过互相担心彼此挂念,眼下再见,却成了恨之入骨的仇敌,一时之间,四人都不太习惯。
“行之,对不起。”除了苍白的道歉,宴宁说不出其他。
道玄小心翼翼问起桓宫主:“桓宫主还好吗?我们可以去看看她吗?”
“我娘死了,方才请魂问灵,她说发现阿……宴宁状况与宁朱子起了争执被二人合力杀害。”桓行之紧紧盯住宴宁,“是也不是?”
彼时宴宁陷入晕沉,对于外界几乎没有感知,但按当时状况,这种情况极大可能发生。
宴宁不知该如何应答。
“因意见不合,我娘与宁朱子打斗,险胜后你醒来补刀,桓姝上前阻拦被你扇飞,是也不是?”
宴宁好恨自己当时反应,但事已发生,看着失望的桓行之心痛悔恨,道玄不忍,想要出声被桓行之制止:“师兄,在我还念你是师兄的时候,请你旁观。”
道玄无奈,静默不言。
“是你杀了我娘,是也不是?”
不满她的沉默,桓行之再次逼问:“是也不是?”
无法再缄默,宴宁流泪点头。
听到她亲口承认,桓行之最后一点希望破灭,现出灵力,撕下衣裳一角:“我今与你割袍断义,过往一切随风而逝,即刻起,你我是生死仇敌。”
白净如雪的一角衣襟随风飘落在四人眼中心上,又顺着风滚落入泥,一同埋葬的还有的生死相依的过去,一颗滚烫真心。
明明前天还一起战斗互相掩护,今天就彻底分崩,宴宁不想接受,下意识就要弯腰接住破碎衣襟,可轻如鸿毛的衣裳又如何能被挽回?到底是没接住,落入泥土,碾碎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