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胤阳随意抹去胸前血污，“皮外伤，不碍事。来，为师给你接臂。”
初旭扶着胤阳，又悔又恨：“我手臂不要紧，先给您疗伤。”
胤阳摁住他：“先接臂。”
看胤阳扔出蒲团，快速布阵，初旭拗不过他，只好盘膝坐下，闭眼入定，入阵前，胤阳看了眼众人。
“我们不会趁人之危。”
得到保证后，胤阳入阵，给初旭疗伤接臂，臂才接好，突发意外情况，初旭魔气再度发作，正欲冲出法阵被胤阳压住，但没压住，初旭一脚蹿飞胤阳，冲出阵来被道玄桓行之一剑一刀挡了回去。
二人与之打斗，力有不及，浮藜季长安上前帮忙，宴宁宁青玄在稍远处开法阵打结界封住酆罗山杜绝初旭出山可能。
结界打完，宴宁祭出克魔符，宁青玄拿出驱魔铃，看众人打成一团，姐妹二人低下身弯下腰一路滑铲过去找寻空隙，晃动驱魔铃将克魔符贴至初旭身上。
初旭被定住。
感谢的话说不出，胤阳只是看了眼众人然后将初旭带回法阵，检查刚接好的手臂，手臂检查完，又把他凌乱披发绾起，用玉簪固定。
不知何时，初旭醒了，轻声唤：“师尊。”
“嗯。”
“上一次你给我梳头还是我六岁那年。”似乎是陷入回忆，初旭唇边带笑，神情悲伤又欣喜，“那年的冬天额外冷，我一度以为我熬不过，在我意识昏迷前看到师尊一席白衣漫步踏来我以为是勾魂使者来接我了。”
话及从前，胤阳仍旧没有表情，只是眼眸一闪，手上动作放轻了些。
“再醒来就是师尊冷着脸在给我梳头发，我怕到躲桌子下，您放下梳子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又端来馄饨和衣裳，然后又走了。第二天，你拿出一个锦囊，问我是要钱还是跟你走。”说到这，初旭不免吐槽，“师尊好没常识，一个六岁的孩子要钱有什么用呢。”
“锦囊里有护身法器和符箓。”
“是啊，我后来才知道师尊不仅学识渊博修为高深还是个好人，虽然常常没有表情从不解释。”
胤阳没有说话，绾好头发后他站在初旭身后，静默伫立。
“但是，师尊的眼光不好，收我为徒。”初旭笑，脸上却是哀色，“不过，这也不能算是师尊眼光不好，毕竟师尊一开始也没想过收我为徒。”
胤阳张了张唇没有说话。
“我跟师尊回到师门后半年都没见过师尊，听其他师兄弟说您要卸任长老之职云游四方，那时候的我听不懂，只是想着要是您要走能不能把我也带上，后来掌门让我选一个师尊，我选了你，掌门说你从不收徒让我重选，我没有再选，没办法，掌门带着我，可我不识字看不懂道书只能先入学堂，认完字我还是看不懂道书，不会打坐练不了武更修不了道。”
“那时候我已经八岁了，懂点事了，也知道了自己没有资质根骨不佳，我不想继续留在师门便提出要走。”初旭顿了一下，“后来我一直愧疚又欣喜，要不是我说要走您就不会收我为徒，可正是收了我为徒，才成为你的累赘牵绊。”
初旭的声音放的很低，连头都低下去，轻声说：“可我真的很想成为师尊徒弟。”
“对不起，师尊。”
“无需抱歉。你从来不是累赘牵绊，我也愿意收你为徒。”胤阳坦白，“我不想收徒不想待师门做长老是我自己原因，与你无关。不，收你为徒，是因为我想收你为徒，之前不收是我还在处理自己的问题，修道百年，我到了瓶颈期，不止修为难提升，心境也来到岔路口。”
“那时我开始厌倦修道，也会质疑修道的意义，后来看你资质不佳心性上乘，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让你成才，你果然不负所望，成为门中翘楚，超越了所有根骨好的弟子。”
或许是话说得多，也可能说到了从前，胤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连带语气都带了一丝怀念：“养育你的十几年里，我不再质疑不再厌倦，甚至对生活燃起了希望，说起来我应该感激你当时提出要走，不然我早已放逐自我。”
第一次听师尊如此真诚剖心的表述，初旭笑得憨厚，下一秒，悲从中来：“师尊，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预料到他会说什么，胤阳没有回应，缄默片刻后阖眼微微一叹，轻轻颔首。
感应到他的回应，初旭细声却坚定的说出请求：“初旭本是孤儿乞丐，蒙师尊救赎开化，又教予道术仙法，长活于世，看过繁华享过盛名有过情爱，这一生，知足了。”
胤阳垂眸看向初旭，即使受伤半坐，也是身姿如松，一如当年，小小的他笔直站在高出他一大截的大人面前，端正又坚定的说出辞别师门。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样执拗。
“但愿来世再投于师尊门下。”初旭转过身，冲着胤阳跪拜行礼，“xx不孝，就此先行一步。”
跪拜完，他出手拍向自己天灵盖，鲜血喷洒，倒地而亡。
还是一席白衣站立身旁，一如当年，白衣胜雪的人蹲在自己身旁，怜悯地看着自己。
只是，当年白衣被他染上了殷红。
“师尊……”初旭伸出手奋力抓住白衣，“为怕魔气散溢，请师尊毁去我的躯体，对不起。”
不想垂下的手无可奈何的堕下，只留下染血白衣风中飘零。
胤阳阖上眼，又迅速睁开，最后一次端详他的脸，末了，大手一拍，拍碎躯体。
什么都没有后，胤阳陷入空茫，迷离说出：“是我错了，不该违背你的志气。”
消沉一秒，胤阳恢复冷漠神情，望向法阵外的众人：“七十年前，只要我帮他炼制煞尸法器，他就帮我复生初旭。一开始，我没搭理他，五年后他再度找上门，带来煞气魔气，让我试试能否将人复生，我找了一个刚死的人，试过了，可以是可以，但很容易变成被魔气控制的高阶版煞尸，但他终究是成功的。”
胤阳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蒲团：“我同意了。”
“后来，他带来李元宵给我打下手，一边炼制煞尸一边炼制法器。”
看他说完，宴宁发问：“那他没有透露过其他？他怎么会有魔气和煞气。”
“没有透露，我没问。”
好吧，看他确实不像多说的人，宴宁继续问：“那你都练了哪些法器，都是给谁用的。”
“照魔镜，化劫葫，挡煞珏，噬魂珠，天象盘等一些防身祭祀法器。”
“这个照魔镜和八十年前天枢城的照魔镜有区别吗？”
“天枢城的找出魔气，我练的是也是找出魔气，不同的是，天枢城的是找到身怀魔气之人，而我的是勾出人的魔气。”
？！
宁青玄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想到柳从周抛出的镜子，道玄桓行之的脸也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