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宁还没睁开眼就听到有人在哭,压得极低的哭声,听得心烦的她忍不住吐槽:“别哭了,我又没死。”
看她醒来,荼姚啪一下跪在地上磕头,边磕边道歉:“谢谢你不计前嫌救我们……”
宴宁扶住她:“别跪了,搞得像上坟一样,梼杌怎么样了?”
荼姚站在旁边回话:“已经被镇压了,少主推测是梼杌弟兄隐在暗处帮助梼杌挣脱了封印,查了现场暂未发现痕迹,新的封印层层加固不会被轻易打破。”
镇压了就好,宴宁坐起的时候发现自己换了衣服,想起自己掉下山崖时落入了一个温厚怀抱,貌似是道玄?
要没记错的话当时还闻到淡淡松木香,失去意识前看到一角玄衣飘然而至,真的是道玄!
羞愧的宴宁不想起床,直接往后一躺,躺了回去。
见她坐起又躺下,荼姚端来茶水:“少主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喊人。”
“别。”宴宁伸出尔康手,“折腾了大半天,让他们休息一下吧。”
荼姚脸一红,低下头去。
“怎么了?”
“少主他们正在给怀尘看病。”
他人感情的事,宴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你怎么费了那么多妖力给程府小公子做护身符。”
“程家是须弥寺的香客且对怀尘有恩,我想报恩便救了程府小公子。”
又是和怀尘有关,宴宁点点头没说什么。
却是荼姚坐立难安,脸上晴雨难定,弱下声去介绍:“这一世,怀尘名唤长渊,不管是长渊还是怀尘,都不会原谅我。”
感情的事,宴宁也没经验,而且不管是荼姚还是怀尘,她都不熟悉,只能略过感情只说事情:“你得确定给人彻底解了毒,也得想办法补偿别人。”
荼姚点头:“彻底解了毒,我犯下的错和罪会去弥补。”
这点确认后,宴宁点头不再说话。
她不是看不出荼姚纠结,也不是不知道她慌张,但她并不想多说什么。
诚然,她的感情很动人,为怀尘做的也很多,但春北镇村民和自己都为了她的感情受过伤害,宴宁并不是想点评参与她的私事,故而闭上眼睛。
宁青玄的闯入打破了沉默,她推门而进,向荼姚报喜:“快去看看,怀尘醒了。”
荼姚眼泪瞬间涌出,冲着她就要施礼致谢被宁青玄拉住往外走:“别磨蹭了,快去看看吧。”
宁青玄发现拉不动人,转头一看,看到荼姚紧绷的身子往后撤的步伐,很是不解:“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救活他?”
荼姚期期艾艾:“我做了这些事不敢见他。”
想到中毒的村民费了好大劲才重新镇压的梼杌,宁青玄放下手:“虽然他现在还醒着,但生命迹象还很弱,我们手头没有足够的丹药,只能暂时维持他这一月的生命。”
荼姚很是感激,再次行礼:“谢谢,多谢。”
感觉她又要哭,床上的宴宁睁开眼:“怀尘有恢复记忆吗?”
看她醒了,宁青玄欢喜地直扑过去:“师姐,你醒了,还好你这次出手相助让我们省了很大力气,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宴宁看她一眼,她才想起她的问题:“我不知道,看他醒了,我就急忙过来报信了。”
“荼姚,跟着我们忙活半天,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不管见与不见,都要让自己美美的。”
荼姚施礼应声离去。
“师姐,你最近受伤好多次,我们得尽快回师门把修为练回来。”
经过荼姚这一遭,宴宁算是清楚了,没有修为万万不行,只能加快练回修为加入主角团走剧情从而改变结局,好在经此一役和主角团关系融合了些,加入也不难。
因此,她点头:“好,等处理好这事我们就回师门。”
咚咚敲门声传来,宁青玄侧过头看到道玄端着药立在门前,她招招手:“师兄,快进来,师姐醒了。”
道玄没有进,而是看了眼宴宁,虽然宴宁不想见他但为了以后更好的相处宴宁当做不记得之前的事轻轻点头,看她点头道玄才端着药进门。
看到托盘上除了药碗还放了一大块梨花糖,宁青玄拈起一块糖,不太服气:“师兄现在还有准备糖的习惯呢?以前我也只有小时候被第一次被妖兽咬的时候师兄给过一点糖,后来再被咬再受伤师兄就说修行之人要学会吃苦忍耐,现在师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给糖啊。”
喂,这话你们私下说好嘛,宴宁眼一翻就当没听到。
“宴宁一直在受伤,新伤叠旧伤,又没了修为,怎吃得苦药。”
一听这话,宁青玄立马将手中蜜糖塞给宴宁,宴宁不想吃,忍痛喝完了药,苦到嘴巴都没了知觉她努力控制着表情说要睡了,宁青玄和道玄退出去之后,她才偷偷拿起一块糖吃了起来,还挺甜。
次日,四人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置荼姚。
“荼姚虽然给村民下了毒又解了毒,但毕竟是凡人,体质弱的人即使解了毒多少还是会伤害到身体,我们该如何处置她?”宁青玄问完后,说出自己看法,“她和怀尘的感情虽然很让人动容,但下毒一事加上梼杌一事,我们不惩处她也说不过去,可她犯下的错又由她自己弥补了,怎么罚是个问题。”
“镇压她是不至于,那就罚她留在春北镇给下过毒的人家做工抵罪或是让她在镇上日行一善赎清罪孽。”桓行之给出建议,“我们在她身上下几个禁制,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幻花宫近期有人回云州探亲,云州离这近,可让人帮忙监督。”
道玄的重点不在惩处上面:“荼姚能为怀尘下一次毒害一次人必然能再为怀尘下毒,如今怀尘醒了,我们看先看怀尘的选择。”
“对哦,荼姚最听怀尘的,之前荼姚还因为做了错事不敢见怀尘,现在怀尘恢复记忆没有,要是没有恢复的话是不是能和她继续好?”
“记忆恢不恢复选择权在他,但要救活他让他长久活下也没那么容易。”
看到三人并没有因为荼姚的感人事迹而额外放过她,宴宁简直感动,并希望他们一直这样是非分明下去,别因为自己不如意就去祸害别人。
“师姐,你怎么不说话?”宁青玄发现宴宁不止不说话,神情还怪怪的,“你在想什么?”
“我想的和大家一样,不管是为了什么,通过迫害他人来达到自己目的并不能被宽恕,为了复活自己恋人就去残害别人去毁灭他人家庭都是罪恶且可耻的,想挽回自己爱情可以尝试各种方法但唯独不能去残害他人,凭什么让别人为你的爱情买单?像这种为一人颠覆世界的就该抓起来审判。”
宴宁越来越气,声线都忍不住提高,“你的爱情至高无上世间唯一,那别人的感情就轻如鸿毛活该被牺牲?有能耐就去挑战更强的对手,害普通人算怎么回事!”
“师姐,别激动。”宁青玄给宴宁倒了一杯茶,“师姐说的是,我们不会放过荼姚的。”
道玄看着垂头喝茶的宴宁,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宴宁说的不是荼姚。
看道玄在看自己,宴宁又喝了一杯茶,想了下,这些话没说错,希望他和桓行之都能听进去。
桓行之说回到荼姚:“怀尘和荼姚好像都在避着双方,一位在东厢房打坐念经,一位在西厢房闭门不出,三天了,他们面都没见过,荼姚我们可以罚,那怀尘呢?要不把荼姚带去其他地方,避开怀尘去罚她?”
想到她们纠葛的感情,宁青玄头大大了:“反正时间也不急,我们再等上一等,再等两天,他们还不见面的话,我们再单独把荼姚叫来让她自己选刑罚,怀尘让他自己决定去向吧。”
又等了一天,怀尘还是整天坐在东厢房念经,荼姚还是没有出门,但宴宁从东西厢房经过时发现二人看的都是同一个方向,那方向就是之前她买的宅子,他们的故居。
唉。
翌日清晨,怀尘竟然出了门,与此同时,荼姚也出了门,二人从东西方相向前行,走到了一起,款款对视,轻轻一笑,然后一齐入了厅堂。
一入堂,荼姚向众人行礼:“多谢列位少主不计前嫌救我,可我确实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为消罪业,我愿剖丹练药,回馈村民。”
“你可想清楚了?你未得道,妖丹一剖,会打回原形,百年内无法修炼。”宁青玄出声提醒。
“我想清楚了,妖丹可炼药可练器,烦请道君帮忙炼制,埋在春北镇护佑或是发给村民保佑平安。”
宁青玄看向怀尘,怀尘双手合十:“我愿随内子一同受罚。”
荼姚眼眸瞬间睁大,而后含着泪羞红脸低下头去。
剖丹之前,二人回故居成婚,四人参加婚宴。
婚宴很简洁,新人穿红披绿互相对拜,拜完堂,宴宁二人将新娘送入洞府后退出,碰到同样退出的道桓二人。
四人站在荼姚旧居前面,一时相顾无言。
“明明是喜事,却感觉有些悲伤。”宁青玄感慨,“但好在荼姚是真的欢喜。”
宴宁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在场的两位男士感情经历少,也说不出什么。
四人站在屋外,良久静默。
一弯细细的月牙爬上天际,入夜了。
万籁寂静之时突闻火声哔?,四人转过身看到火势乍起瞬间淹没了宅院,忙飞奔进去扑火。
“道君请留步。”怀尘的声音响起,“我已布了结界,火势不会蔓延连累到他人,这是我夫妇二人的选择,望道君成全。”
荼姚也出了声,声音温温柔柔带着笑意:“谢谢列位少主帮我圆梦,若有来世,荼姚必当衔草以报。”
隔着漫天大火,宁青玄不忍叹息:“何苦呢。”
她的低语似乎被荼姚听到,她笑意不减:“不苦,一点都不苦,我已经习惯等待了,我等了六百年,如今终于等到我想要的人和妄想中的结果,我真的很开心。多谢各位了,珍重。”
没有声音了,只有火势呼啦,木梁倒塌的闷响,四人站在大火前,看着火一点一点烧旺又熄灭,彻底融进黑夜中。
夜风一吹,只剩下残檐断壁,在一片漆黑中一颗闪闪发亮的妖丹依偎在一颗舍利旁。
什么都没了,明明是新婚,却成了死别。
宁青玄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落泪:“罪不至死啊。”
握着仍有余温的妖丹,宴宁也不好受,她小心保存好妖丹和舍利,略有叹息:“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宁青玄不懂:“活着比死更好啊。”
看她未能参透,宴宁解释:“怀尘割肉饲鹰以命消业还是须弥寺首座,几乎可以算得上圣僧一样的人,荼姚偷了香火都不敢见怀尘,何况给人下毒,还打算将自己妖丹给他续命,她不敢也不想见他。”
宁青玄有点懂但还是不太懂:“可荼姚之前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会想着去下毒。”
宴宁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在绝望中好不容易才得到希望又骤然失去太容易让人……”
宴宁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但宁青玄大约懂了,但她也不知道如何描述,下意识地看向桓行之,桓行之也刚好看着她,二人相视一笑。
见状,宴宁简直有捂脸的冲动,妹子,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在青梅竹马面前含情脉脉地看别人啊,在她哀叹的时候没注意到道玄也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