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玉的眼神刺痛了柳安然,缓缓的闭上双眸,索性不再看她,不去看她眼里的愤怒与怒火。
她这般模样,倒是更加触到了林如玉的逆鳞,只觉得她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了,不由得紧咬牙关,怒视着她。
“滚。”
两人之间的反应全被邬泱看在眼里,轻飘飘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对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根本就不需要讲究什么情义。
林如玉将目光移到了说话之人的身上,眼中的怒火不比刚才的少。
她就是恨,就是怨!
“勿要让爷再说一遍。”
绝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使人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这是邬泱发怒前的征兆。
到底是在邬泱府里待过一段时间,对于他的脾性,林如玉摸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有些心慌,连忙收回了自己炙热的目光,愤然地转身离去。
一直未开口的巫行见她此时脚步凌乱的,也赶紧追了上去,与她一同离开。
等到那脚步声彻底远离时,柳安然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毕竟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若不是她自己三番两次的想要治他于死地,她也不会这般绝情。
想到曾经在柳府两人的欢快时光,柳安然的心头便立刻涌上一股悲凉,连带着全身一起发寒。
肩头忽然多出了一只大掌,“莫要再伤怀了,你若是再这么善良,假如以后你不在我身边,让我怎能放心的下?”
他的确是不放心,一个林如玉已经够她受得了,要是再来几个,她真的是吃不消了。
何况,最亲近的人都能背叛自己,她绝对不可以再这么善良下去了。
瘦削的下巴轻轻的抵住怀中人儿的秀发,他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她需要的是冷静与温暖。
良久,柳安然才淡淡的道:“好了,我们走吧。”
离了城门,柳安然沉重的心情也没有放松丝毫,一个人缩在马车的角落,沉默不语。
邬泱虽担心,但也知道这是她必经的阶段。
默默地打开帘子,忽然发现不远处有好些人都远远的围着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不过只是一个背影,柳安然看的不太真切。
正欲撒下帘子的时候,双眸却突然一错不错的紧紧盯着那个女孩儿。
“停下。”语气中隐隐有些焦急,倒是听的邬泱云里雾里的,却还是连忙让车夫停下,将她小心翼翼地扶下来。
似很有目的性一般,柳安然笔直的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待钻进那群人中,邬泱才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反应。
“我虽然年龄小,可是我会做的事情不比那些大人少,只要能帮我将父亲体面的下葬,小女愿意用一辈子报答!”
坐在地上的女孩儿眼神十分的坚定,而地上正躺着她的父亲,面色苍白,看来是刚去世不久。
地上是血红色的大字“卖身葬父”。
这种场面实在是令人觉得可怜,同龄人都还在双亲温暖的怀抱中依偎,但她却要落到卖身葬父的这种地步…
那女孩儿的小脸儿沾染了不少灰尘,眼睛却是清澈无比,模糊的看,她与林如玉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所以邬泱一看便知她为何会突然要下马车。
“买下她吧,看着就是个心思单纯的,正好我也缺个贴身丫鬟。”
果不其然,邬泱最不想听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不知怎的,自从了解到林如玉的为人之后,他就特别厌恶。
如今又要收下一个和她长得相像的,实在是令他心有余悸。
不过她好不容易有了兴趣…邬泱陷入了两难中。
“邬泱…”柳安然忍不住出声催促,万一被别人抢先收下了可就不好了。
实在是无法,邬泱只得令人去收下那女孩,并为她安葬她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只因他对与林如玉相像的人没有任何好感。
那女孩儿在这等了好几天,没想到终于能够等来了好心人,赶忙跪下对邬泱派过去的感恩戴德,眸中甚至因为激动而流出了几滴泪,道:
“多谢你们家姑娘,此生我的命就是她的,做牛做马都还不了这莫大的恩情!”
由于用力过猛,脏兮兮的额头顿时起了一块红红的痕迹,她似乎一点也察觉不到一样,还在一昧地磕头道谢。
站在人群中的柳安然终是看不下去了,赶紧扶起那娇小的身子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就把我当做亲人吧,做我的贴身丫鬟。”
那女孩清澈的双眸此刻睁得大大的,有些不可置信,她以为是回去做杂活的,没成想直接是贴身丫鬟。
况且面前这位姑娘,长得倾国倾城,心地又是如此的善良,让她觉得自己真的遇到好心人了。
低头正欲再次磕头道谢,这次柳安然眼疾手快,温婉一笑道:“不必如此,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她倒是很满意,这丫头果真是个单纯善良的。
“是的,姑娘。”
那女孩儿很快便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也不含糊,对着柳安然行着奴仆该行的礼数。
柳安然更加的满意,轻轻揉了揉她有些毛糙的秀发,眼底没有一丝嫌弃,语气中带着几分关怀:“你父亲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瞧着那地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定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用自己的鲜血写的。
“家父以前是个教书先生,这几年得了一种怪病,怎么治也治不好,昨日突然病发…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来这里卖身葬父。”
说着说着,女孩儿清澈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知道父亲是有骨气的,宁死也不愿求人,去世也该体面一些,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看清她眼里的雾气,柳安然更加的动容,说话的语气更加的轻柔,她明白,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抚平这个女孩儿内心的伤疤。
“你可有名字?”柳安然询问道。
女孩儿皱着眉,摇了摇头,只道:“没有,父亲只给了奴婢小名,没起大名。”
她们这些人平民家的,基本都没有自己的大名。
柳安然仔细想了想,道:“从今以后,你就叫惜童,念惜童年。”
惜童?
惜童眨着清澈的眼睛,藏不住心头隐隐的雀跃,她想告诉父亲,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还遇到了一个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