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迟原本以为他赶到的时候会发现血腥的场面，或者以为他再赶到的时候会看到打斗的场面，可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是，在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幅凄凉的场面。
白夜叉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狠毒，反而像哄孩子一样看着呆呆跪坐在旁边的江挽年。
某个人眼神里面早就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空的神色，仿佛他的灵魂都已经被人抽走了一般，仿佛是使用邪术将他的灵魂囚禁在某种物体里的样子。
江挽年的眼神里面失去了色彩，他失去了往日天真的容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而冷漠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隔绝人世的感觉。面前的这个家伙仿佛根本就不是他本人，仿佛是一个从地狱里面爬出来蚕食人性的恶鬼。
谢予迟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场变故：白夜叉出手往往是为了击溃对方，绝对不可能会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这个时候不但没有杀人，反而还守在旁边是怎么回事？
谢予迟其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顾不得暴露了身份，也顾不得两个人曾经一起经历很重要的事情，而是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想要让江挽年从迷茫的样子里清醒起来。
可是无济于事，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江挽年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仿佛他的眼神只有这种迷茫空洞的前方，也不知道是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说你要动手就赶快动手，你要杀人就赶快杀人，为什么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个样子？你到底对他怎么样了？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谢予迟愤怒地站起身来质问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白夜叉。
白夜叉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讥讽，“我奉命来并不是直接杀死他的，而是吓死他灵魂的。皇上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一个脆弱的人，我跟他说了这些话之后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自杀。”
“他不可能从这深渊里面挣脱出来，他不可能告诉你们任何一个人他经历了什么。我只负责传达一些话语而已，现在我可以离开了，记得为他收尸就好了。”
白夜叉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说过什么话一样。谢予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可是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说了什么话才能把一个活人变成现在一样行尸走肉。江挽年平时虽有一些呆呆愣愣的样子，可是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看现在他死气沉沉眼神空洞的样子，真的不知道他当时到底听到了什么样的消息，到底有什么消息才能将一个人打击至如此程度呢？
谢予迟轻轻地将他扶了起来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江挽年还是像一开始那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前方真的有什么敌人正在和他对峙一样。
迷茫得让人心疼，迷茫得让人感到可怜。谢予迟真的不明白那个魔鬼到底说了什么才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现在这份样子。
江挽年现在已经万念俱灰了，他的脑海之中没有任何东西在闪烁，他什么都没有想，他只是像个傻子一样木呆呆地看着前面。对于他来说他现在就已经是一只行尸走肉了，活着根本就不重要了。所以活着只不过是让他延续生命的办法。
谢予迟看他迷茫的样子，摘下腰上的水壶准备给他灌点水。然而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他根本就没有下咽的举动。
这家伙也许是被那语言打击得傻了吧，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往下咽了。谢予迟见过他发烧说胡话的样子，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变成这样。
只有内心极度崩溃的人，只有受到了巨大打击的人才会变成这样。白夜叉其实说得对，有的时候杀人并不需要亲手解决，有的时候只不过是在脆弱的神经上压下最后一丝稻草就可以了。
江挽年这么多年来逃亡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事情了，紧绷的神经基本上已经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在这个时候随便跟他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导致他神经崩溃。
而且这还是皇帝的意思，那么皇帝是如何发现他有致命弱点的呢？小时候没有任何疾病，也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番话就崩溃成现在这样呢？
谢予迟脑子里无数的问题得不到答案，最终还是帮他披上了黑衣服之后将他带了回去。
将他带回去的时候，街上的人都侧目说谢予迟带着一个黑衣人回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无人知晓。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如果再不带回去的话，江挽年可能真的要在荒郊野外精神崩溃到自杀了。
白芨早就已经休息过来了，唯一的不舒服就是双腿有些打晃。毕竟跑了这么远的路，双腿双脚有些发麻，能够听使唤就已经不错了。
看到现在这副情形，白芨不由得鼻子一酸：要是没有嫌弃这个家伙笨就好了，要是没有嫌弃这个家伙罗嗦就好了。
谢予迟将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之后，白芨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在讲述的过程之中江挽年一直坐在他们旁边，好像是在听的样子，也好像是没有在听的样子。
白芨萍姐根据医学知识翻了翻他的眼皮，其实他表面上并没有受任何创伤，唯一的创伤恐怕真的是来自于精神方面。
至于他到底听到了什么消息，这个答案恐怕就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来告知了。白芨看着他茫然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谢予迟发现了小丫头不对劲，“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没事儿，反正事已至此了，你就随便说吧。”
白芨得到了许可之后围着江挽年转了两圈，说出了想法：“其实我看他体态正常的样子，他的确是受到了一些打击，但是并没有打击到他什么都听不懂的程度。咱们说的这些话恐怕他都能听懂，只不过他不想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