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吞军饷?”上首的陈岳因美酒而慵懒的身子坐直了,看向白御史,“你可有证据?”
安昭月眼前一亮,她知道军饷贪污,苦于没有证据,白御史竟然拿到了证据,倒是她以前小瞧了他。
白御史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没有,臣不过七品小官,哪能弄到九卿贪腐的证据,但想来钱尚书手上的扳指,也能说明问题了。”
安昭月不敢置信,没有证据就可以在大殿之上贸然诬陷,其他人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就是御史吗?”她喃喃。
钱忠气极,“陛下,谁人不知臣向来简朴,朝廷开支,有时候还要自己补贴一二,平时就有个收集玛瑙的爱好,难道因为玛瑙贵重,就抹杀臣其他行为,说臣贪污吗?”
白御史直视钱忠,振振有词,“当然,你喜欢的东西如此耗费银两,若是节约下来,奉献朝廷,能为陛下,为百姓做多少有之事。”
他没看到上首的陈岳面色沉了下来,自顾自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语调高昂,情绪激动,真真是忠君爱国的表率。
“陛下,臣就没有这种奢靡的爱好,一心为国,两袖清风,朝中大臣……”
“够了。”陈岳怒喝一声,“大臣们有点私人爱好,用的是自己的钱,怎被你说的这般不堪。”
要不是看他言辞真切,陈岳都怀疑是指桑骂槐。
明着说大臣,实则说他这个皇帝信奉道教,花费无度。
白御史才惊醒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跪下,“陛下恕罪,户部行为,着实奇怪,臣有理由怀疑他们想从中获利,才肯出钱。”
王舒冷哼一声,“我看,白御史犯颜直谏的本事没学到,捕风捉影的能力倒学了个十成十,以后去了雍州还是如此,雍州岂不是要被你弄得乌烟瘴气。”
“你……”白御史一甩袖子,“你们做了亏心事,还不让……”
陈岳皱眉,任由他们吵下去,他们能吵三天三夜,并且毫无意义。
“行了,军饷之事,自有宰相与大臣商议,白御史还是好好去雍州任职,京里的事就别管了。”
白御史瞪了钱忠一眼,不甘地退了下去。
安昭月沉思,白御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户部这群人跳的这么急,军饷贪污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当务之急,并非查贪污,安昭月出神地看着屋外黄绿交接的树叶,她记得,今年幽州的冬季,格外长且寒冷。
路面上,到处是发僵发硬的尸首,甚至连健硕的安家军,都未曾幸免。
“陛下,议和之事,臣反对。”钱忠道。
被齐国打了脸,文臣们也是有脾气的,一个个咬死了不议和,看上去,比边关的将士都硬气三分。
“臣赞同,齐国没有诚信,议和一点诚意没有。”陆炳带着一众武将,也表示了对文官们的赞同。
当初三封诏书促使议和,文官以陶然为首,武官以陆炳为首。
又想到前些日子陆炳滥用私刑的梦境,虽不知为何会梦到,她总觉得那梦境是上辈子的真事。
新仇旧恨,看他的目光冷如冬日寒潭千丈,能将人瞬间冻住。
陶然已死,不知想法,陆炳倒是将墙头草演的惟妙惟肖。
“昭月郡主怎么看?”陈岳看向下手的安昭月。
安昭月垂眸,“今时不同往日,当初金陵城下,倚仗兵贵神速,当然要打,这次齐国兵败,却未伤及根本,且很快就是播种时节,正如白御史所言,士兵还是希望能回去种地的,所以,如今议和的好处大于打仗。”
他们该议和的时候不议和,该打的时候议和。
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们废物了。
陈岳看这群文臣吃瘪,哈哈大笑,“郡主说的对,王海即刻拟旨,朕同意议和。”
文臣们面上装难堪,心里无波无澜。
反正齐国的钱已进了腰包,爱咋说咋说,不痛不痒的。
面子,在他们这一文不值。
“陛下圣明。”众人心照不宣,一脸崇拜地看向陈岳。
安昭月摇头,这群文官,比唱戏的人脸变的都快。
“大白高国世子苗颜,愿为陛下献上一舞,恭贺陛下寿辰,岁岁安康。”
一句话,在场众人都停止了说话,朝大殿中央看去。
苗倾城身穿长袖舞裙,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妆容精致,媚骨天成。
安昭月有点呆愣,“这什么情况?”
这人也太阴柔了吧,好歹是一国世子,竟然愿意和伶人一般献舞。
陈勉习以为常地点点头,“每年陛下生辰,苗世子都会给陛下跳一支舞,苗世子的舞当真美不胜收,若不是身为男子,倒是可以和玉香楼的挽红小姐一较高下。”
他突然有点紧张,“兮兮,你不喜欢这样的吧。”
安昭月最近和那个齐世子走的很近,听说那齐世子长得也是这般倾城绝色。
安昭月翻了个白眼,“不喜欢,不都说了我喜欢大英雄吗,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上阵杀敌。”
陈勉看了看自己,自己这叫颀长,应该不算细胳膊细腿,暗暗松了口气。
高座上的陈岳点点头,苗倾城长袖一甩,身体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长袖翻飞,暗香盈袖。
柔软的身体与舞袖搭建起一幅幅画卷,最后定格在层层水袖翻飞,玉面回眸一笑。
一舞完毕,众人纷纷喝彩,陆炳开口赞道,“好一副回眸一笑百媚生,陛下,臣听闻齐世子也是倾国倾城,不如让他也为陛下舞上一曲。”
陈岳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算了。”
他可是听说安昭月把人保护的紧,不过一个弃子,没必要惹安昭月不快。
他看向苗倾城,满意点头,“朕从来不强行安排,显得我们怠慢侮辱了质子,真心实意对朕的,自然会像苗世子这般主动献舞,苗颜,你的舞蹈很好,朕重重有赏。”
安昭月听此松了口气,冷冷看向陆炳。
这人怎么总是和言离辰过不去,他这般行为,真的是齐国奸细吗?
“陛下圣明。”陆炳弓腰行礼,话锋一转,“只是这齐世子如今吃穿用度皆仰赖于陛下,也该在陛下生辰之时,送个礼物才是。”
陈岳顾及陆炳面子,点头,“中郎将说的是,那就传上来吧。”
言离辰哪有钱买礼物?
这不是难为人吗?
安昭月吩咐安春,“你去珍宝斋买根拂尘过来。”
皇帝信道,买这个肯定没问题。
安春刚走,言离辰就走了进来。
他穿一身最朴素的黑色暗纹白狐毛大氅,低眉垂首疾步上前。
即使走的如此快,他每一步的步幅,步频都一模一样,衣摆纹丝不动,标准到令人咂舌。
言离辰走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参见周国皇帝陛下。”
落落大方,礼节规范。
让想要挑毛病的陆炳都有点郁闷。
“免礼。”陈岳不在意地挥手,不过是一枚弃子,哪值得他关注。
文武官员也是各聊各的,完全没把言离辰放在眼里。
至于大都城盛传这位质子风华绝代,他们嗤之以鼻。
当初迎接安昭月的都是些小官,有什么见识。要是见过挽红小姐,才知道什么叫倾城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