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层,连通每层地狱的楼梯旁边,一座简朴小屋:看守庙。
看守官运用仙魔之力,苦心治疗叶山十日,终于聚起他溃散的残魂,引导其苏醒。
叶山醒来,看见眼前笑容满面的狱官时,仍然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显然是当初狱官亲自折磨他产生的后遗症。
看守官从业近千年,折磨蹂躏过上百万个仙魔,一身凶戾煞气,但此刻敛尽所有狠辣,以平和示人,笑道:“你醒了”。
叶山不敢言语,一双眼睛畏畏缩缩,灵魂战栗惶惶。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只要我在,保你不会再受损害。用你们凡俗的话来讲,就是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看守官伸出手,依循凡俗的握手礼仪,笑道:“这次才算你我正式见面,你好,我叫九牙”。
惊惧的小鬼不知该不该伸手,僵持了一会儿,九牙和煦一笑:“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谅解,我也是按地狱的规定办事”。
叶山猛回过神来,意识到想要不受责罚,就必须与对方搞好关系,于是鼓起勇气伸出手。
九牙咧嘴一笑,嘴角竟露出一颗尖锐的獠牙,他牵着叶山的手一同走出房间,面朝那宽阔的第十层地狱潇洒而去,轻笑道:“从今往后,你我同为这层地狱的王”。
叶山忐忑不安的跟他进入第十层地狱,眼中的世界似在变得宽阔,映入眼帘的茫茫仙魔均惊奇的看着自己,他们的眼神逐渐变得敬畏,最后变得臣服。
仙魔们一如既往遭受着每日定额的酷刑,地狱里仍响彻着惊天动地的滚滚惨嚎,不过这一切悲惨,都与叶山了然无关。
三个时辰,当逐渐适应了新的身份之后,他不再感到太过受宠若惊,开始与同伴交流起来。
九牙笑道:“我曾经是“枉死城”的仙将,因触犯律法,被削去官职,贬入地狱做了这一层的看守官。你别看这些家伙对我毕恭毕敬,其实他们的道行足够比肩典狱长大人,若是在外界,每一个都是领袖级别的仙主、魔主......”
叶山乖乖点头,因惧怕刑罚而努力与九牙搞好关系,攀谈道:“我的前世生活在五仙小世界,为了救叶衣妹妹被老鬼头害了性命......”
九牙耐心倾听,漫长岁月以来,这类事件他听了太多太多,且这些事情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悲惨,甚至连倒霉都算不上。
不过九牙仍在对方说完之后,佯装同情轻叹:“唉,你的遭遇真不幸,不过你放心,叶衣妹妹肯定能够投入天人道”。
“嗯”,叶山用力点头。
九牙轻抚小鬼的脑勺,以表关怀之意,笑道:“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今天带你好好转转,去山里认识一些姐姐”。
这层地狱有山有河,幅员辽阔,曾听牢狱邻居简单介绍过这里的情况,似乎山脉之中还关着仙女妖精。
不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叶山心中其实也愿意去看看。
转过一个路弯,沿窄道口进入,此山脉呈环围之形,群山之中设有诸多“牢狱法坛”,密密麻麻关押着近万名受刑仙魔。
抬眼一望,俱是女性魂魄。她们虽遭受着可怕的刑罚,灵魂被折磨蹂躏得扭曲崩溃,但仍然散发着一种特殊韵味,这是家乡的美丽女生所没有的韵味。
叶山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仙凡之别,这种韵味乃仙女独有,她们虽谪落地狱,但也是谪仙,非凡尘女子可比。
众仙女妖精看见山道上的两人,渐渐猜出与看守官并排而行的凡人地位非凡。一些女子便有意无意发出魅惑声音,意图招徕他俩的注意。
看守官为同伴介绍:“她们有的是天庭仙子、真仙的三世怨侣,有的是魔界圣女、魔帝的掌上明珠,皆因犯下罪孽,被贬谪于此”。
听闻她们曾经的身份地位如何尊贵显赫,又好奇区区弱女子究竟能犯下什么大罪孽,以至于被判入第十层地狱?
叶山疑惑道:“她们犯了什么事?”
九牙随意一指,笑道:“那一个,曾是天池仙女,只因在神佛会上意外抚断了琴弦,不巧奏成了一首魔曲,就被贬落地狱受刑三十年”。
“那一个,曾负责侍奉性情乖戾的哮天犬,因意外听闻蟠桃的讯息,所以偷偷潜入蟠桃园,摘了一颗三千年一熟的下等蟠桃食用,不幸被天兵发现,被判入地狱三百年”。
“蟠桃的讯息?”叶山疑惑。
九牙解释道:“蟠桃是天地间最神奇的桃树灵果,仅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植有。园中共有三种桃树,即使是年岁最浅的下等桃果,凡人吃一颗就能成仙......”
狱中,某个刚刚受完一轮刑罚的悲惨女子重伤至极,她的妆容虽然狼狈不堪,但独特的仙韵恍若绝美的月仙,一个眼神都足以令万物黯然失色。
狱卒顺手指她,为叶山介绍:“这一个,是琼花大世界真仙之女。因喜爱的人跟嫦娥私奔了,她便飞上月宫,私自抱走了嫦娥的玉兔;后来吴刚寻至琼花大世界,以斧相逼,迫使她交出玉兔。她爹痛斥了几句,她就负气离开仙域游荡世间,却误做了异族大王的夫人。她因此犯下大罪,被捉回天庭受审,判入地狱受刑五百年”。
叶山虽不甚明白这些人物背景,但乍然听闻,唏嘘感慨不已。
九牙笑道:“仙魔不同于凡俗,稍有罪责便面临灭顶之劫;而凡俗几乎都是犯下不可饶恕的杀孽才会下地狱,且惩罚程度相比仙魔而言,要轻松太多太多”。
叶山顿生好奇,问道:“既然前八层是凡俗受刑的地方,那么犯下哪种程度的罪孽才会被判入第七层?”
九牙很快回想起对方解救“罪孽女鬼”的事情,那女鬼本该入第七层十年,却被叶山代劳了。嘴角微掀,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前四层,杀人多,且临终前仍未忏悔者;五、六层,杀人过多,且违背天理纲常者;七、八层,双手沾满深重罪孽,且对天地众神不敬者”。
叶山低沉道:“我救的那位曾杀害父亲和长兄,因此犯下大罪,但对天地神灵不敬,又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她亵渎了降世的神灵,因而招致天谴”。
叶山猜测着什么,道:“她犯下大罪孽之后,庙中神像才迟迟显灵,若换成我,我也恨不得扒掉神像的金衣,烧了它的庙观”。
九牙笑而不语,带领小鬼又悠然逛了一段山路。
于群仙之中行游,恍若涉足万花丛中,赏阅天底下最美的事物。对于叶山而言,能够一瞥这些美丽妖娆的倾世容颜,真乃三生有幸。
来到山脉腹地,这里关着许多美丽却又柔弱的女鬼,她们虽凌驾于凡俗之上,但道行修为远比其她仙魔浅薄,因此对于酷刑的蹂躏折磨会感觉更艰辛,承受着更深刻的痛苦。
在狱中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她们的灵魂都在崩溃,高傲的仙女尊严与仙家骨气都早已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地狱由三界法力无边的神佛共同设计,集合了无数种最恐怖变态的刑罚,能将受罪者曾经的傲气折煞殆灭,将他们贬得犹如尘埃沙砾,然后他们在无尽痛苦中开始忏悔,在痛苦与忏悔的轮回之中大彻大悟。
这是神佛构筑“地狱”的初衷,不过随着岁月缓缓流逝,地狱渐渐变了些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