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景色与家乡不同,叶山不知此地何名,不晓该怎样回归万兽山脉、回到青水村的祠堂。
漫无边际的飘荡着,随清风摇曳到一座锦绣高山上。
山林繁茂,地境幽雅,温暖的空气里蕴含淡淡花香,林荫小路传出悠然妙音,似有许多人在吟唱樊音灵曲。嗡嗡之声竟有动人心魄之效,恍若灵魂躺在温暖的河水中。
沿小路缓缓往深处飘去,途中偶遇一人,光秃秃的脑袋,穿着长长的法衣。
叶山行礼笑问:“前辈,敢问这里是何地界?”
此人略惊讶叶山的形态,却并不畏惧,想来虚幻之物他看了很多,已见怪不怪了,淡笑道:“施主,这里是佛渡山”。
叶山道:“敢问佛渡山距离万兽山有多远?我该往哪个方向去?”
此人道:“这里是世外清净之地,非有缘者不能来。施主既然来了,何必再牵挂凡尘?”
叶山疑惑道:“佛渡山有什么奇妙,我难道与这里有缘?”
此人手指山路深处,笑道:“沿山道前行,可以抵达诵经阁,自有高僧接引你”。
此人飘然而去。叶山犹豫片刻,终究循着山路往深处行去。
山路崎岖,如长龙盘着木柱,一圈一圈往上抵达峰顶。缥缈烟云中筑一座座殿宇,既有辉煌金碧的,也有黯淡无光的。
山路尽头,石阶旁静立着一位僧人,他的气息悠然沉韵,与天地自然相契合。
幽鬼飘荡至此,僧人缓缓睁开眼眸,那眼神似乎包容了沧海。
“适才心生感应,果然有施主到来”。
叶山道:“听说我与这里有缘,山中有什么奇妙?”
僧人道:“可渡苦海”。
“苦海是什么?”
“芸芸众生皆有苦海,施主的苦海,乃沉沦与罪孽”。
叶山冷笑道:“我如何沉沦?我有什么罪孽?”
“施主乃一缕鬼魂,应当前往冥界轮回,却因牵挂停留人世,陷入沉沦;施主的魂魄沾染怨气,这是杀戮太多的缘故,因此罪孽缠身”。
叶山低沉道:“我不杀人,人则杀我,我何罪之有!”
僧人道:“施主受凡尘牵绊,六根不净,可进殿接受上使点拨,必能于苦海中回头”。
叶山冷冷道:“我问路而来,就不劳烦佛祖了,你可明示我万兽山脉在哪个方向”。
僧人道:“佛渡山渡有缘,有缘者未脱离苦海便不可离去”。
叶山心中一凛,当即便要转身下山。
接引僧人双手合十,低念阿弥陀佛,一缕缕细微金光如渔网将幽鬼捆缚封锁,令其动弹不得。
叶山怒道:“老鬼头自诩山神,结果是杀人如麻的恶魔,你们的上使一定也是蛊惑世人的妖怪”。
僧人轻叹:“善哉,善哉”。
被金光网束缚的叶山受一股强大能量拉扯,随僧人往山门深处行去。
一座座殿宇矗立山峰,呈众星拱月之势围绕着中央的一座缥缈阁楼。此阁楼烟云笼罩,缥缈似仙家之宝,其高处的匾额刻着一个“佛”字,让暴躁之人不禁安静下来,面容也变得虔诚安详。
僧人脚踏云朵,载着幽鬼升至高空,停于天穹顶端;而同样高不可攀的缥缈阁楼内,正有一位身披金色长衣的大汉诵经讲佛,教化天穹中的茫茫云朵,而这些云朵上面,同样有着一位僧人与有缘者。
大汉宣讲高深晦涩的佛法,四方信徒无不虔诚听受。
叶山张望,空中云朵约有千数,其中的有缘者既有人类,也有异兽,还有鬼怪,甚至有少部分空荡的白云载着一些物品:灵性非凡的小花、鲜果、顽石......
叶山道:“听这个光头大汉讲话,就能渡过苦海?”
僧人道:“施主只要心存善念,愿意回头,自然能够脱离苦海,前往极乐”。
叶山冷笑道:“我要前往的是万兽山,不是什么极乐!他讲话,多久才会结束?”
僧人道:“施主何时回头,何时便可离去。”
“怎样才算回头?”
“这就需要施主自己参悟了”。
叶山沉默半晌,虔诚道:“前辈,我悟到了,我渡过苦海了”。
“施主的罪孽尚未洗净,灵魂未得到解脱,不必瞒我,且静听”。
叶山侧耳听之,见那大汉如聊天般谈笑道:“齐轩年第三纪元,我梦回西方灵山,向佛祖复命。佛祖问我,你行走三界,教化过多少生灵,助人渡过多少苦海?我答:弟子行走三界数百载,教化生灵无数,超度亡魂无数。”
“我本想佛祖会嘉许我功德无量,却不料他怅然感叹,道:教化生灵无数,是因众生皆惑,超度亡魂无数,是因三界皆苦。我大悟,因此广宣佛法,愿世间不受苦难”。
大汉之语稀松平常,如闲聊谈笑,但这玄妙的氛围却让人宁静,不由得心生虔诚,身上沾染的一些污秽凡尘悄然消散。
叶山听了一会儿,时刻盘算着跑路的计划,忽然却又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轻松了许多。
僧人道:“施主果然与佛有缘,极有慧根。”
叶山忧道:“这是什么妖术,我的魂魄会受到什么损害?”
“施主的罪孽会被清散,福缘将长久相随。”
“故弄玄虚!总是说些听不懂的话!”叶山冷冷道。
十日光景匆匆而过,那十分健谈的光头大汉终于停止独言,笑问四方云朵:“诸位听我讲了许多时日,若能感悟善因,必然能够收获善果,脱离苦海。我在此界宣扬佛课即将结束,诸位有什么想问?有什么不懂?”
一个女子虔诚问道:“上使,齐轩年第三纪元大约与今岁相距五百年,三界众生都在受苦受难么?”
大汉答:“三千大世界的战乱波及整个三界,仅有一些极为偏僻的小世界尚能幸免于难。妖魔邪派趁乱渗透,妄图蛊惑芸芸生灵,佛祖菩萨因此指派我等宣扬佛法,普度众生”。
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一朵灵性非凡的花朵终于孕育出“花灵”,那花灵化作一个花女孩,口吐人言道:“上使,听了你一年,你有很多时间吗?”
大汉笑道:“这是我的化身,世间一年,仙界才只过了一天,至于时间,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一个脸上刀疤纵横的男子恭声道:“上使,听你讲话,我感到心情格外宁静,好像不再如曾经那样崇尚杀戮了,莫非我已脱离苦海?”
大汉高深莫测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心中有菩提,便能寻得一方净土”。
刀疤男子似有所悟。
叶山于大汉宣讲佛法即将收尾之前加入,听了十日,此刻见大汉与有缘者互动起来了,冷笑道:“光头,你说话能不能直白点”?
大汉并不怒,淡然笑道:“施主魂魄中蕴含的魔气散了许多,但想要受福缘相伴,还需多种善因”。
“我受困十日,听你说些无聊的废话,什么善因,什么善果,全是唬人的假话。还不如还我自由来得实在”,叶山不悦道。
大汉笑道:“施主性急,人界已不属于你,何必留恋不舍?我自当渡你到该去的地方”。
叶山撇嘴道:“我该去的地方是青水村,你能直接送我回去?”
大汉道:“佛渡有缘,施主该去的地方,是能够轮回的冥界。你受十日佛法洗涤,罪孽散了大半,可减少许多罪责,对你而言,算是一种解脱”。
再与众有缘者畅谈了一会儿,宣扬佛法善缘的活动便结束了。云朵上的接引僧人们载着有缘者离去,而类似叶山这种不该存在人世的亡灵们,则被留下来接受超度。
天穹之中隐隐响起“嗡嗡”之声,这是大汉念经的声音;世界之门凭空凝聚显现,这扇存于虚无空间中的门,能够通向“冥界”。
门缓缓开启,其内散发着一股特殊引力,吸纳着附近的亡灵没入其中;世界之门随后关闭且隐没在虚空之中,不被凡界的修真者所感知窥见。